1928年，32岁的茅盾，偷偷瞒着家里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与23岁的秦德君坠入爱河，并且让她有了身孕。 一九二八年的东京樱花开疯了。 茅盾推窗时，几片浅粉瓣子粘在眼镜片上，晃成秦德君新学的日式发髻轮廓。 旅馆榻榻米上摊着他的《虹》手稿，第三页空白处洇着团墨迹。 昨夜她突然捂着嘴冲出去干呕，钢笔就从指间滑落了。 五斗橱上的全家福覆了层薄灰。 照片里妻子孔德沚抱着幼子，肩上趴着四岁女儿。 茅盾取下镜框塞进箱底时，木板“嘎吱”响了一记，像上海旧宅楼梯的呻吟。 十七岁就守寡的母亲坐在那楼梯口做针线，线穿过鞋底的声音像句咒语，“沈家男丁，克绍箕裘。” 秦德君白布袜踩过稿纸的沙响惊醒了怔忡。 她捏着两枚药丸递来，短发拂过他手背，“医生开的安胎药。” 脂粉掩不住脸色的青白，三日前诊所屏风后，铁器刮宫的刺啦声混着她的呜咽，在消毒水气里拧成股绳，勒得茅盾喉头腥甜。 此刻胎衣尚未排尽，新生命竟又扎根。 回上海的渡轮晃得厉害。 秦德君倚着栏杆吐酸水，孕吐搅起的浪头打湿了茅盾的西装后襟。 他盯着那团深色水渍，恍惚看见母亲攥着家法尺的手，尺上刻着“妇德”二字，孔德沚的名字是尺梢最后一笔刻进去的。 虹口老宅的门轴吱呀转动时，正厅八仙桌上供着双青瓷碗。 孔德沚盛了滚烫的莲心羹，眼皮肿得像腌过的梅子。 里屋忽传出女童啼哭，女儿裹着补丁襁褓滚下藤床，额头肿起鸽蛋大的包。 茅盾俯身去抱，孔德沚猛地撞开他，粗粝的手掌抹过女儿伤处，眼泪滚进襁褓缝里，“亲生的骨肉，终究比野秧苗金贵！” 暴风雨夜的电灯忽明忽暗。 茅盾翻遍衣箱凑不齐半块银元，最后捻着秦德君那支派克金笔去了当铺。 冒雨回来时，屋檐下昏倒的人影蜷如虾米，血混着雨水在青砖缝里爬行，秦德君的小产提前了。 仁济医院消毒室铁盘锃亮。 护士钳出团血肉时，秦德君枯瘦的手突然箍住茅盾腕骨，“写离婚书！” 钢笔尖刚触纸页，窗外骤亮起车灯，母亲攥着家法尺立在雨幕里，尺梢水痕蜿蜒如“德沚”的最后一捺。 安眠药瓶滚落榻榻米的声音像樱花坠地。 茅盾拂开满地稿纸抱起情人，二百粒白丸从她衣襟簌簌洒落，砸在泛黄的《虹》手稿上。 那部未完成的长篇小说扉页题着“献给德君”，末尾的句点洇成了硕大墨团。 1996年某学者翻开茅盾晚年手札，发现某页粘着片干枯的樱花。 薄脆的花瓣裹着句涂改多次的话，“彼年东京樱如血，最艳一朵堕泥淖，终成此生不敢落墨处。” 墨痕覆着花瓣脉络，字缝间渗出淡淡褐斑，不知是血污还是锈迹。 主要信源：（陈建华 ——《革命与形式：茅盾早期小说的现代性展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