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鬼子,把她围在河边。枪都扔了,开始解裤腰带。他们以为,这下稳了,一个女人而已。 河面结着薄冰,风刮得人脸生疼。李秀英背贴着河岸边的老槐树,指甲抠进树皮里。她眼睛盯着最近的那个鬼子,那人皮带扣已经解开了,咧着嘴笑,黄牙露在寒风里。对岸就是她家的村子,烟囱还冒着炊烟,她娘这会儿该摆上晚饭了。 这些鬼子是晌午从据点出来的,说是“扫荡”,其实就是在附近几个村子转悠。李秀英是去邻村给生病的舅舅送药,回来晚了,偏偏在河边撞上他们。她当时扭头就往河面上跑,冰咔嚓咔嚓响,鬼子们在后面哈哈大笑,也不急着追,就像猫玩耗子似的。 现在他们围上来了,七个人,喘出的白气混在一起。有个矮个子已经开始脱外套,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其他几个跟着笑起来。李秀英突然想起爹的话——她爹去年秋天被鬼子抓去修炮楼,再没回来。爹说过:“秀英啊,咱庄稼人脊梁骨不能弯。” 她的手摸到了棉袄里层的暗袋。那里头缝着把剪子,是她出门前娘塞给她的。“防身用。”娘当时眼神躲闪着,没多说。这把剪子她平时用来裁衣服,刃磨得亮。 那个矮个子鬼子上前一步,伸手要抓她肩膀。李秀英没往后躲,反而迎了上去。鬼子愣了一下,就这么一刹那,剪子从棉袄里捅了出来,直直扎进他脖子侧面。血是温热的,喷在她手上,比这腊月天的风还烫人。 其他六个鬼子愣住了。他们大概没想过,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人会反抗。李秀英拔出剪子,矮个子捂着脖子倒下去,在结冰的河滩上抽搐。她举着滴血的剪子,眼睛扫过剩下那六张脸。 一个满脸麻子的鬼子吼了一声,扑上来。李秀英往旁边一闪,剪子划破了他胳膊。棉衣破了,血渗出来。这下子鬼子们才反应过来,开始满地找枪——刚才他们觉得用不着,把枪都扔在五六步外的土坡上了。 李秀英知道,等他们拿到枪,她就完了。她没往村里跑,反而冲向河面。冰面在她脚下裂开细纹,但她没停。对岸有人影晃动,村里人听见动静了。身后的鬼子骂骂咧咧,有两个人追了上来,另外几个跑去拿枪。 最前面的鬼子踩上冰面,冰咔嚓一声裂开个大口子,他一条腿陷进冰窟窿,哇哇大叫。李秀英继续跑,棉鞋湿透了,冷得像刀子割脚。子弹开始呼啸着从耳边飞过,打在冰面上,溅起冰碴子。 对岸有人喊她的名字,是邻居三大爷的声音。几个黑乎乎的人影朝河边跑来。鬼子看情况不对,开始往后退。那个掉进冰窟窿的被人拖上去,一瘸一拐地往回撤。 李秀英跑到对岸时,整个人瘫在三大爷怀里。她手里还攥着那把剪子,指关节白得发青。回头看去,河对岸的鬼子正拖着伤员和尸体往回撤,薄暮里像几个晃动的黑点。 村里人都出来了,围着李秀英。她娘哭着一把抱住她,摸到她手上的血,又吓得松开手。李秀英这才低头看自己——棉袄前襟全是血,不知是鬼子的还是自己的。 “他们……七个……”她嘴唇哆嗦着,话说不全。 三大爷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她手里的剪子,又望望河对岸。鬼子已经撤远了,暮色里只剩模糊的影子。“秀英啊,”他声音沙哑,“你爹要是知道……” 话没说完,老人别过脸去。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呜咽着吹过河面。 那天晚上,村里没人睡得着。李秀英家的油灯亮到后半夜。她把那件沾血的棉袄泡在木盆里,血在水里晕开,像冬天里最后几朵梅花。娘坐在炕沿上,一遍遍摸着她的头发,什么也没说。 天亮前,村里的青壮年都聚到了祠堂。三大爷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这地方不能待了。”鬼子肯定会回来报复,大家都清楚。后半夜就开始收拾东西,天蒙蒙亮时,整个村子静悄悄地撤进了后山。 李秀英跟着娘走在山路上,回头看了眼村子。炊烟还从几户人家房顶飘起来——那是她爹和几个乡亲临走前特意生的火,为了让远处据点里的鬼子以为村里还有人。实际上,整个村子已经空了。 山里的冬天更难熬。但村里人挤在几个山洞里,靠着入冬前藏的粮食,竟然也撑了下来。李秀英那把剪子被三大爷要了去,老人用磨刀石把它磨得锃亮,又还给她。“留着,”他说,“这世道,手里得有点铁。” 开春时,有消息传来,说那七个鬼子里的矮个子没救过来。据点里的鬼子下来报复过两次,发现村子空了,放火烧了几间房。但他们不敢在山里追——山里不光有他们村的,还有附近好几个村子的人,加起来百十来号青壮年,手里有土枪、砍刀,还有像李秀英那把剪子一样不起眼却能要人命的东西。 李秀英后来活到了九十多岁。她总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拿着把剪子做针线活。有晚辈问起当年的事,她就笑笑:“没啥好说的,就是不想死得那么难看。”但她从不细讲那天河边的细节,也不说自己当时怕不怕。只有一次,她跟重孙女说过:“人啊,有时候就得硬气点,你硬气了,欺负你的人就软了。” 那把剪子她一直留着,老了眼神不好了,还时常摸出来磨一磨。铁器在磨石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像是把那个冬天的风声、冰裂声、还有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都磨进了铁里。 各位读者你们怎么看?欢迎在评论区讨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