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店里来了个顾客，点了三份饺子，问我多少钱一份，我说十块一份，三份饺子三十块，没等我把话说完，他扭头就走了。 我愣在柜台后，手里还拿着刚记完单的笔，看着他快步走出店门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 —— 这饺子是店里的招牌，皮薄馅足，十块钱一份在这条老街里算实惠的，平时来的顾客都说划算，怎么今天这位听完价格就走了？ 他没走远，就在店门口那棵老槐树下站着。 三十来岁的年纪，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外套，袖口磨出点毛边，头发有点乱，额头上还带着汗，像是刚从哪儿赶过来。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眉头皱得紧紧的，手指在裤兜里掏来掏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又像是没找到。 我这饺子馆开了快十年，老街里的人基本都认识，熟客来都不用菜单，直接喊“来两盘白菜猪肉的”“三碗韭菜鸡蛋的”，很少遇到这种点完扭头就走的主儿。 老街口那家包子铺，一笼六个包子还八块呢，我这饺子一份十二个，十块钱真不算贵。 要真是嫌贵，他点三份的时候咋不说？ 忽然想起上个月的周六，也见过他。 那天他带着个小男孩路过店门口，小孩趴在他肩上，指着店里说“爸爸，饺子”，我当时还搭话：“进来尝尝？刚出锅的！”他笑着摆摆手：“下次吧，今天钱没带够。” 原来那时候，孩子就惦记上这口了。 我心里头跟猫抓似的，索性擦了擦手走到门口，倚着门框喊他：“大哥，你要不进来坐会儿？店里有凉白开，喝口水歇脚。” 他猛地抬头，脸“腾”地红了，赶紧站起来，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不、不用了老板，我就是……就是等人。” “等人啊？”我往他那边走了两步，“刚听你打电话，好像挺急的？是给家里人打电话呢？” 他眼神躲了躲，叹了口气，声音闷闷的：“我家娃……发烧了，烧了三天，今天早上才退点烧，跟我说想吃饺子，就想吃你家这种白菜猪肉馅的。” “那你刚点三份，咋又走了？”我追问。 他头埋得更低，声音跟蚊子似的：“我……我早上从工地上结了点零工钱，就二十五块。我想着一份十块，三份三十，差五块……我在工地宿舍翻了半天，就找着二十五，本来想跟工友借五块，打电话没人接，我怕回去晚了娃又哭，就……就想着不买了，回家煮点面条对付。” 看着他那双磨得发亮的劳保鞋，还有指甲缝里嵌着的泥，心里头有点酸。 “嗨，五块钱叫事儿？”我拍了拍他胳膊，“你等着，我这就给你煮去，多放醋，上次听你家娃说爱吃醋，再给你加俩蒜瓣，娃吃着香！” 他一下子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真、真的？那咋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我拉着他往店里走，“娃生病呢，吃口热乎的比啥都强。” 转身进后厨，抓了三把饺子下到锅里，又从冰柜里摸出个小番茄，洗干净切了切，想着给娃当水果。 煮饺子的时候，听见他在外面打电话，声音亮堂多了：“娃啊，爸爸马上到家了，给你买了你最想吃的饺子，热乎的，多放醋！” 饺子煮好装袋，我把切好的番茄也塞进去递给他：“拿好，趁热回去，路上慢点。” 他接袋子的时候手都有点抖，一个劲儿说“谢谢老板”，我说“下次来多带五块就行”，他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使劲点头：“一定一定！” 他揣着饺子往家跑，跑两步又回头，冲我鞠了个躬，那背影看着比刚才挺拔多了。 过了两天，他真来了。 一进门就掏出三十块放柜台上，还多塞了五块，硬往我手里按：“老板，那天差的五块，今天补上。你别推辞，这钱我得给，不然我心里不踏实。你这饺子不光馅儿足，心更足，我得让娃知道，这世上好人多。” 我没再推，把钱收了，给他装饺子的时候多抓了四个：“送你的，给娃吃。”他嘿嘿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后来他成了常客，隔三差五就来买饺子。 有时候还带他媳妇来，他媳妇抱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就是那天发烧的娃。 小家伙看见我就脆生生喊：“叔叔好！”小脸肉嘟嘟的，气色好得很。 他媳妇笑着说：“老板，上次多亏你，娃吃了饺子，晚上就退烧了，说‘叔叔的饺子是魔法饺子’。” 我乐了：“哪是魔法，是你家娃乖，身体底子好。” 其实我知道，哪有什么魔法。 不过是一口热乎饭，一份实在心，在日子里互相帮衬着，就啥坎儿都过去了。 现在每次看见他带着娃来，娃举着饺子冲我晃：“叔叔，饺子好香！” 我就觉得，这老街的日子，热乎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