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经历过长津湖战役的朱彦夫瞎了一只眼、四肢被截肢后回到老家，可他的母亲却说：“你还是回去吧，娘养活不了你。” 朱彦夫，1933年出生在山东沂源县张家泉村，家里穷得叮当响，住的是石头垒的破屋子。十岁那年，日军闯进村子，父亲因为反抗被当场杀害，朱彦夫亲眼看着父亲倒下，仇恨的种子埋在心里。1947年，14岁的他偷偷跑去参军，加入解放军，扛着沉甸甸的步枪上战场。淮海战役时，他在枪林弹雨里搬运弹药，肩膀被磨得血肉模糊。渡江战役中，他划着木船冲向对岸，炮弹炸起的江水溅了他一身。16岁，他在战场上入了党，党徽别在胸前，成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1950年，抗美援朝开始，他跟着第九兵团上了朝鲜战场。长津湖战役，零下三十多度的雪地里，他和战友趴在阵地上，冻得手脚麻木，牙齿咬开弹夹装子弹。美军冲上来，他拖着机枪换阵地，雪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痕。一颗手榴弹炸响，他被震昏，四肢重伤，左眼失明。战友把他从雪堆里挖出来，送到医院，他经历了47次手术，昏迷了93天，总算捡回一条命，但四肢全被截肢，左眼再也看不见。1956年，23岁的他成了一级伤残军人，带着一身伤疤回了老家。部队给他发了军功章，可这些荣誉换不来生活的安稳。 那时候的农村，日子苦得像嚼黄连。朱彦夫小时候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挑水砍柴，手上全是茧子。参军前，他是村里最壮的小伙子，扛百斤麻袋不费劲。可现在，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战场上的他不怕死，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去，他眼都不眨。可回到村里，面对残缺的身体和家里的穷困，他头一次觉得生活比战场还难熬。 1956年春，朱彦夫被部队送回张家泉村。木板车颠簸在土路上，村里人远远看着，议论纷纷。他躺在担架上，盖着薄毯，残肢裹着纱布，露在外面的皮肤满是伤疤。母亲接到消息，放下手里的活赶回家，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头发已经花白。她看到儿子，愣在原地，手里的柴刀掉在地上。母亲蹲下来，摸着他的脸，泪水顺着皱纹流。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她低声说：“彦夫，你还是回去吧，娘养活不了你。”说完，她背过身，肩膀抖着，捡起柴刀回了屋。 家里就几亩薄田，粮食只够糊口，弟弟妹妹还小，母亲一个人撑着这个家，早就累得直不起腰。朱彦夫躺在土炕上，屋顶的椽子黑乎乎的，窗缝里钻进来的风冷得刺骨。他试着用残肢撑起身子，摔了好几次，额头磕青了。邻居送来的稀粥，他吃得艰难，碗滑到地上摔碎了。母亲晚上回来，带着一把野菜，默默收拾地上的瓷片。朱彦夫看着这一切，喉咙像被堵住。他是村里的英雄，可现在却成了家里的累赘。村里人有的敬佩他，有的同情他，还有小孩偷偷跑来看他，让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那几天，他几乎不想见人。母亲每天早出晚归，忙着地里的活，眼圈总是红的。朱彦夫开始琢磨，自己这辈子难道就这么拖着家人过？战场上他没低过头，面对这样的日子，他也不想认输。可身体的限制像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知道未来在哪儿，但心里有股火，烧得他不想就这么躺着等死。 1957年，村里要选新支书，村民念着朱彦夫的战功，推他上台。他犹豫过，自己连走路都费劲，怎么管一个村？但他还是接下了担子。刚上任，他让人抬着他上山看地。山坡上全是石头，土地干得裂缝，庄稼长得稀稀拉拉。他咬牙说：“从这儿干起！”修水井时，他趴在井边，嘴咬绳子量深度，嘴唇磨出血。填山沟时，他指挥搬石头，自己爬到沟底检查，身上沾满泥。25年里，他带着村民打了三眼深井，修了三口水池，填平三条山沟，造出200多亩良田。村里种上果树，修了经济林，家家户户的日子好起来，盖了新房。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义肢磨破了换新的，嘴角因为咬笔记事起了厚茧。 1982年，肝炎让他不得不卸任支书，搬到县城。63岁，他突发奇想，要把自己经历写下来。他文化不高，没手，只能用嘴叼笔。每天趴在桌上，钢笔掉了一地，墨水溅得衣服像画布。他翻烂了四本字典，用掉半吨稿纸，7年写出《极限人生》和《男儿无悔》，60万字，记下战争的残酷和人生的挣扎。书出版后，他在淄博做报告，讲到激动处晕倒，右半身瘫痪。病床上，他还是用残臂夹笔写字。 朱彦夫的事迹传开，2014年他被评为“时代楷模”，2019年获“人民楷模”，2022年入选“感动中国年度人物”。如今，他九十多岁，住在沂源，村里的果园还在，苹果香飘得老远。他的故事让人感慨，一个人，断了手脚，瞎了眼，还能活得这么硬气。他当兵是为国，当支书是为民，写书是想让后人记住那段苦日子。他的命像块顽石，砸不烂，压不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