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凯高考那年，我雀跃着，准备买一身旗袍去加油。 凯凯瞅瞅我，对老三说，爸，振振夫纲，管住你媳妇，少给我添乱。 老三大笑，说:猴子，你冲锋陷阵，你妈给你擂鼓助威。你下笔山河，你妈收拾战场。 猴子说:消停点，小心我罢考。 二郎神自告奋勇接送凯猴子。 猴子没吱声，拿了文具躲进学校住校了。一大家人摆出了阵势，没派上用场，怎么办？心里又忐忑，献点爱心去。 那年高考，我以手机店的名义在各考场支伞搭凉篷，买了一大车矿泉水，苏打水，绿茶红茶，火腿肠面包，无偿供给参加高考的师生和陪考的家长们。 至于考场跟前的110和120们，挥汗如雨，为维持考场秩序无私奉献，服务员给他们递上水时，他们再三推让，没办法，只好趁他们忙碌时，把水搬到了车上。可敬的人，配得到全社会的尊重。 第二天结束时，每个考点准备了五十束鲜花，送给考场上先奔跑出的五十个勇士，无意的举动却给手机店带来了效益，那年夏天，我的手机生意空前好。 我们家凯凯的成绩一言难尽，他高一打架被开除，高二和班主任顶牛又被开除。 全校倒数的学生，月考查分一查一个不吱声，三千名，三千五百名，有时蹦个火星一千名。 老三说，连个二本也摸不住。 高三了仍跟着二郎神天南海北地转，屁股扎了针，坐不进教室，玩累了走乏了，高三下学期坐进了教室。 他说，我得闹个大学毕业证。一模考了580分，我揉了揉眼睛，他猴猴滴，这货肯定是抄别人滴。 二模数学满分，英语满分，全班第三名，全校二百名，学校邀请家长开家长会。 猴子和班主任谈条件，他说，老班，我爸妈是文盲，他们啥也不懂，别叫他们你朝我使使劲，我进全校前二十名给你长点光。 家长会过去一个星期，我同学给我打电话问我为啥不去参加，我压根不知道这么回事。 三模时，猴子总分650，全班第一，全校第15名。班主任眼睛亮了，原以为是个羊粪蛋，没想到扦摸扦摸，是颗夜明珠。 后来是无休止的大考小考，猴子又烦了，第四次模拟时，总分胖乎乎的0，各科水灵灵的0分，连二郎神都被气笑了，说:不愧是张小宇的种。 生个不争气的儿子，妈跟着四处丢脸。我揪住猴的耳朵扯着嗓子骂:凯凯，你考试干啥呢，啊？ 凯凯说，我烦，睡觉了。 真想揍猴一顿，高考在即，生怕打跑了，只好端着捧着，小爷小爷地伺候着，好不容易经历了难忘的两天，我小心翼翼问:感觉如何？ 猴子洋洋得意，说:妈，没问题。 我再问:一本还是二本？ 猴子白了我一眼:小看你儿子了吧！ 这么狂，真想呼他两巴掌，对比一下两人的海拔，咬咬牙，没敢动手。 我同学的儿子特别低调特别谦虚，和凯凯初中一个班高中一个班，六年同学。 智商高，情商也高，人家在学，凯凯在逃，人家在拼命学习，凯凯在拼命玩耍，人家回回全校前十，凯凯回回倒数。 我同学见了我，怕我自惭形秽，从不提孩子的学习。 我和她的交情，月初一起推杯换盏，月底共同喝粥舔碗。 两个孩子也有交情，吃饭一张桌，睡觉差点一被窝，他对凯凯忠肝义胆，凯凯差点两肋插刀。 高考时，我同学云淡风轻，她说，自由发挥吧，能考哪儿去哪儿。 我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孩子学习不好，咱尖底锅，自不稳，只好各考场送水掩饰心底的不安。 高考之后，两个孩子肩靠肩准备出去长见识。 我问凯凯，考的如何？ 猴子信心十足，答我，考的全会，蒙的全对。 我问同学的儿子:辉辉考的如何？ 辉辉很谦逊:阿姨，我数学有一道大题没做，理综考砸了，不理想。 成绩出来了，辉辉679，清华老师上门了，理综289分，人家说没考好。 我真想挖个坑把凯凯埋了。你考好了，249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辉辉今年也硕毕，中科院的研究生，进华为了，低调内敛的孩子有出息。 不像我们家这个半桶水，叽哩哐啷晃了又晃，那性格啥时能收敛些！ 三哥倒不在乎，他说:低调内敛是将来的事，谁没有个年少轻狂。 好一个年少轻狂，被二郎神发配进大凉山支教两个月，父子俩都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