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黄百韬的遗孀，拿着青天白日勋章跪在蒋介石面前，恳求道：“总统开恩，我的丈夫已经战死，请您别杀我儿子，给黄家留条血脉！”
1957年台北的冬天阴雨绵绵，妇女联合会大楼前的水泥地被雨水浸得发亮。
五十七岁的柳碧云攥着枚青天白日勋章，在楼前石阶上来回踱步。
她身上藏青色的棉袄被雨水洇湿了大半，花白头发贴在额角也顾不上捋。
当宋美龄在随从簇拥下走出大楼时，柳碧云突然扑通跪在积水里，双手托着勋章高喊："求夫人救命！"
这声嘶喊勾起了在场所有人尘封的记忆。
九年前淮海战场上，柳碧云的丈夫黄百韬带着第七兵团死守碾庄。
这位蒋介石嫡系的黄埔三期生，把指挥部设在四面透风的土屋里，用发报机向南京发出最后电文："此战无望，唯有效忠校长。"
当解放军冲进指挥部时，人们发现这位中将的太阳穴留着焦黑的弹孔，身旁铁盒里整整齐齐码着六枚未启用的青天白日勋章。
蒋介石在阳明山官邸接到噩耗时，把办公桌上的青瓷镇纸摔得粉碎。
他亲自下令将黄百韬追晋为陆军二级上将，用专机把柳家老小接到台湾。
柳碧云带着十四岁的儿子黄效先和十二岁的女儿黄丽珍，住进了广州街带花园的两层洋房。
国防部按月发放的抚恤金比照现役少将俸禄，足够他们在物价飞涨的台北维持体面生活。
黄效先的人生轨迹原本该沿着特权阶层铺就。
他初中没毕业就被保送进陆军官校预备班，靠着父亲旧部关照，十九岁就进了国防部外事局当英文翻译。
这个肥差掌握着驻台美军的情报往来，连宪兵队都要让他三分。
但纨绔子弟终究没接住命运的馈赠。
1953年夏天，外事局值班室抽屉里发现了印着裸体男人的美国杂志，宪兵队顺藤摸瓜查到黄效先头上。
当时《惩治叛乱条例》正在修订，同性恋可能面临十年以上徒刑。
宪兵司令周至柔拿着调查报告请示蒋介石，老蒋盯着案头黄百韬的戎装照片看了半晌，抓起红铅笔在报告上批了"转水电局安置"。
这个批示救了黄效先的命，却也让他在台北的公子圈里彻底臭了名声。
水电局的闲差困不住浪荡子。
黄效先开始混迹于大稻埕的茶室酒馆，在那里认识了自称商人的林清泉。
这个本省青年带着他见识了地下赌场和私烟交易，不到半年就把他五万抚恤金骗个精光。
这笔钱相当于普通公务员十五年工资。
当黄效先发现自己买的"美国股票"是废纸时，林清泉露出腰间的武士刀冷笑："外省猪还敢讨钱？"
1957年3月12日傍晚，黄效先揣着父亲遗留的加拿大撸子手枪，把林清泉约到淡水河边。
两人在暮色中扭打时，四发子弹穿透了林清泉的胸膛。
这个吓破胆的将门之后竟从加油站偷来汽油焚尸，焦黑的骨架第二天就被钓鱼人发现。
警总刑侦处在现场找到刻着"黄百韬赠长子"的纯金打火机，这桩轰动全台的"将门逆子杀人焚尸案"就此引爆。
案子拖了整整十个月才开庭。
军事法庭原本打算速判死刑堵住舆论，没想到辩护律师搬出《戡乱时期军人婚姻条例》，咬定林清泉以恋爱为名诈骗军属钱财。
主审法官看着旁听席上十几位退役将领，判决书写了又改，最后勉强判了个死刑。
柳碧云这时才慌了神，她翻出丈夫的军功章，开始挨家挨户拜访黄埔系将领。
这些老部下们联名写的求情信在总统府积了半尺高。
当总统府秘书长张群把信转呈蒋介石时，老蒋正为金门炮战的事焦头烂额。
他抓起信纸摔在桌上："现在杀个败类都要看死人面子？"
话虽这么说，等张群退出办公室，蒋介石还是从保险柜取出黄百韬的绝笔信，盯着"效忠校长"四个字看了许久。
改判无期徒刑的总统特赦令下来那天，警总看守所特意给黄效先加了鸡腿饭。
这个不知轻重的公子哥啃着鸡腿嘟囔："早说老头会保我嘛。"
他当然不知道，母亲冒雨跪求宋美龄时，那位第一夫人转身就打电话训斥了妇女联合会总干事："你们怎么做事的？让个疯婆子闯进来！"
十二年后黄效先出狱时，台湾已经换了人间。
他借着中美断交前的混乱，用当年外事局的关系倒卖军事物资，赚够钱就带着柳碧云移民洛杉矶。
至于黄丽珍，她在华视新闻部做到副主任，每年清明却只给父亲上香，从不肯去绿岛监狱旧址看望兄长。
蒋介石至死没再提过黄家的事。
1971年双十节，他在日记里写道："百韬有知，当悔教子觅封侯。"
这话被侍从室主任抄录下来，后来裱在黄埔军校史馆的角落。
玻璃框里的字迹渐渐褪色，就像那枚被柳碧云攥得发亮的青天白日勋章，最终和那个时代的恩怨情仇，都沉进了台北潮湿的冬雨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