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大早，门铃就叮咚叮咚响得特别急。我一开门，是老公他舅舅！手里拎着两只还在扑腾的土鸡，裤腿上还带着泥点儿。我心想：平时都是我们回老家看他，今儿怎么一声不响就跑来了.我赶紧招呼：舅舅，快进屋坐。婆婆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一看到舅舅，脸色就有点不对劲。她拉着我进了里屋，小声说：燕子，舅舅这回来，怕是来借钱的——他儿子下个月办事，一张口就要十万。你们刚买了车，手头还转得开吗？她边说边不自觉地搓着围裙角，我知道，她是怕我为难。

这一下子，把我记忆的闸门打开了。二十多年前，老公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可家里穷得连学费都凑不出。舅舅知道后，二话不说把家里唯一的一头猪卖了，还搭上自己攒了半年的粮钱，硬是把学费塞到老公手里，只说了一句：好好读书才有出路，舅舅帮你。要不是他当年这么拉我们一把，老公哪能在城里站稳脚跟。

我一把拉住婆婆的手：妈，这钱说啥都得借，没有舅舅当初帮我们，哪有咱们的今天.婆婆眼睛一下子红了，嘴角却扬了起来：我就说我儿子怎么把家交给你管，你这孩子，心里明白！

回到客厅，舅舅坐立不安地搓着手：燕子，我也知道这数目不小。没等他说完，婆婆就抢着说：哥，钱都备好了，燕子这就转你。舅舅一听，急忙起身要找纸笔写欠条。我赶紧按住他那双粗糙的手：舅舅，当年您卖猪帮我们，写欠条了没？一家人，情分比啥字据都可靠。他嘴唇动了动，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临走时，我把他带来的两只土鸡收下了，又悄悄在他布袋里塞了个六百块的红包。他推让着不要，婆婆板起脸：哥，你必须收下！那语气，跟几十年前她哥哥硬把学费塞进她包里时一模一样。

舅舅走后，我给出差的老公打了个电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嗓子有点哑：媳妇，你做得对。咱们现在手头有点紧，我先跟同事挪点，一定尽快给舅舅转过去。我听见电话那头他深吸一口气：人不能忘本，特别是对帮我们渡过难关的亲人。

人到中年才真正懂了：钱没了还能再挣，可要是寒了的心，就再也暖不回来了。舅舅用两只土鸡换走的不是十万块钱，是这些年积攒下的情分；我们给出的也不是施舍，是一颗感恩的心。这种你念着我、我记着你的情义，才是咱们中国人最看重的、最该传下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