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看望病危的狄仁杰,狄仁杰提出了一个要求,武则天含泪答应。五年后,武则天叹气说:狄怀英,你把我骗得好惨。
一、太原老宅的“忠”字匾
贞观四年的春天,太原狄家老宅的海棠开得正盛。四岁的狄仁杰踮着脚,够门楣上那块“忠李”匾额,小手在“李”字的笔画上摸来摸去,木头上的包浆被蹭得发亮。
“这字比你爷爷的胡子还金贵。”父亲狄知逊抱着他,往他嘴里塞了颗蜜饯,“当年太宗皇帝路过太原,亲手题的,说咱狄家是‘李唐磐石’。”狄仁杰含着蜜饯点头,含糊不清地说:“磐石不滚。”惹得满院仆人笑。
十五岁那年,他在书房读《汉书》,读到“霍光废昌邑王”那段,铅笔在“社稷为重”四个字下画了圈。父亲进来添灯油,看见他鬓角的汗:“读得这般急?”他抬头,眼里亮得像星:“若遇昏主,臣子该咋办?”父亲吹了吹灯花:“记住,咱狄家的人,骨头是直的,脑子得是活的。”
后来他考中进士,赴任前对着那块匾额磕了三个头。母亲给他缝官袍,在衬里绣了朵海棠:“你爹说,当官就像栽树,根得扎在土里,风再大也吹不倒。”他摸着那朵海棠,想起太原老宅的春天,海棠花落在“忠李”匾额上,红得像血。
武则天称帝那天,洛阳城的钟敲了一百零八下。狄仁杰站在朝堂上,看着宫女捧来的新朝服,玄色底子绣着金色凤凰。同僚们跪了一片,山呼“万岁”,他膝盖刚要弯,想起父亲那句话,硬生生挺住了。武则天坐在龙椅上,凤冠上的珍珠晃得人眼晕:“狄爱卿,为何不跪?”他躬身:“臣跪的是社稷,不是龙袍。”满朝死寂,武则天却笑了:“有点意思,起来吧。”
二、棉衣里的血书
688年的洛阳,武承嗣捧着块石头冲进宫殿,石头上的“圣母临人”四个字刻得歪歪扭扭。“陛下,这是洛水里捞的瑞石!”他磕头时,玉佩撞在金砖上,叮当作响。狄仁杰站在文官队里,袍角沾着豫州的尘土——刚从灾区回来,灾民的破碗还在他袖袋里揣着。
“陛下,”他往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亮,“先帝托孤时,握着陛下的手说‘守好李家江山’。”武承嗣跳起来:“狄仁杰你敢咒陛下!”武则天却抬手制止,指甲上的蔻丹红得刺眼:“狄爱卿去过灾区?”他从袖袋掏出破碗:“灾民说,能吃饱饭,谁当皇帝都一样。可这天下,终究是先帝打下来的。”
那晚,狄仁杰的官印被调走三天。他坐在书房里,看着墙上唐太宗的画像,画像边角被虫蛀了个洞。妻子端来汤药:“要不……认个错?”他摇头,给砚台添水:“错的不是我。”三天后,官印送回来了,武则天的贴身太监传话说:“陛下说,这碗药,你得喝。”
691年的冬天,来俊臣的人踹开家门时,狄仁杰正在写《豫州灾情疏》。铁链锁上 wrists的瞬间,他看见儿子狄光远扑过来,被按在地上。“爹!”少年的哭声像刀子,他却笑了:“光远,记住,爹没做过亏心事。”
监狱的墙是湿的,霉味钻进骨头缝。来俊臣拿着供词:“画押吧,免受皮肉苦。”狄仁杰接过笔,却在纸上写“冤”,被鞭子抽得背开了花。夜里,他借着狱卒送的残灯,撕开棉衣里子,用伤口的血写:“臣狄仁杰,忠李之心,天地可鉴……”血珠滴在布上,像极了太原老宅的海棠花。
狄光远收到棉衣时,正在给父亲收尸的边缘徘徊。他摸着棉衣里的硬块,拆开看见血书,当场就哭了。闯宫时,他被侍卫打得头破血流,却死死攥着血书:“我爹有冤!”武则天在偏殿看《兰亭序》,听见动静皱眉:“让他进来。”
血书递到龙案上,武则天的指尖划过“忠李”二字,突然笑了:“这老东西,倒会找地方藏。”她让人去查,来俊臣的假供词露了馅。狄仁杰出狱那天,雪下得正紧,武则天在城门口等他:“以后,还敢跟朕犟?”他拱手:“臣只跟道理犟。”她扔给他件狐裘:“穿厚点,冻死了,没人跟朕说真话。”
三、八十岁的“愣头青”
697年的御花园,武则天掐着牡丹花瓣问:“立三思当太子,你觉得咋样?”狄仁杰刚从河北赈灾回来,靴底还沾着泥。“陛下,”他蹲下来,捡了块石子在地上画,“太庙的牌位,都是父子相传。您见过侄子给姑姑上坟的?”
武则天把花瓣捏碎,汁水染了指尖:“可朕姓武。”他抬头,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陛下是李家的媳妇啊。百年后,李显给您上炷香,总比三思指着牌位骂强。”她沉默了,风吹得柳丝扫过石桌,像谁在叹气。
三个月后,李显从房州回来,头发白了大半。见武则天时,他腿一软就跪了,磕得地砖咚咚响。狄仁杰站在旁边,看见李显袖袋里露出半块麦饼——在流放地,这是好东西。武则天扔给他块玉佩:“回东宫住着吧。”李显接玉佩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举荐张柬之那天,狄仁杰揣着他的卷宗在宫门外等了三小时。武则天翻着卷宗笑:“都八十了,还能打仗?”他掏出张柬之写的《请罢武三思疏》:“陛下看这字,笔笔带劲,比二十岁的愣头青还冲。”她指着“武氏擅权,国将不国”几个字:“这老头,胆够肥。”他躬身:“就是要肥胆,才护得住太子。”
张柬之第一次见武则天,穿的还是太宗年间的旧官袍。武则天问:“八十了,图啥?”他拱手:“图陛下百年后,天下还姓唐。”武则天眯眼打量他,突然笑了:“狄仁杰没看错人,去吧,当你的凤阁侍郎。”
狄仁杰病重时,张柬之在床前守着。老宰相的手瘦得像枯树枝,却死死攥着他的手腕:“二张(张易之、张昌宗)那俩小白脸,还有武家诸王,都是刀子。太子软,你得硬。”张柬之抹泪:“老相国放心。”他从枕下摸出张纸条,上面是复唐官员的名单:“这些人,可托后事。”
武则天来探病,看见名单,故意问:“这是啥?”狄仁杰咳着笑:“买菜的清单,老了,记性差。”她坐在床边,给他盖了盖被:“有啥要的,跟朕说。”他喘着气:“就想再看眼太原的海棠。”她点头:“等你好点,朕陪你去。”转身出门,眼泪却掉了——她知道,这老东西,怕是等不到了。
四、龙椅上的“恍然大悟”
700年的秋夜,狄仁杰咽气前,张柬之趴在他耳边:“老相国,臣记住了。”窗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像铺了层金箔。狄仁杰的手垂下去,手里还攥着那半块李显送的麦饼——流放时,李显舍不得吃,藏了半年。
五年后,武则天病得下不了床,张易之、张昌宗在床边装神弄鬼。“陛下,这符水得用童男童女的血调才灵。”张昌宗的声音尖得像太监,武则天闭着眼没理,心里却清楚:这俩货,要反。
正月二十二的凌晨,张柬之带着五百羽林军闯玄武门。守门校尉刚要喊,就被捂住嘴。“奉旨讨贼!”他的剑出鞘,寒光闪得像雪。迎仙宫的走廊里,张易之正给张昌宗描眉,看见兵甲,吓得胭脂盒都掉了。“逆贼!”张柬之的剑劈下去,血溅在描金的廊柱上。
武则天被吵醒,看见张柬之站在床前,身后是披甲的士兵。“是你。”她的声音哑得像破锣,“狄仁杰荐的人,果然没让朕失望。”张柬之躬身:“二张谋反,已伏诛。”她笑了,笑得咳起来:“老东西算计得真好,连朕的身后事都安排了。”
李显在门外抖得像筛糠,被桓彦范推进来:“陛下,传位吧。”武则天看着他,突然想起当年狄仁杰说的“太庙牌位”,眼泪终于掉了:“早知道……早知道就该让他看海棠花。”她摘下凤冠,扔在地上:“拿去吧,这江山,本来就是你们李家的。”
李显登基那天,洛阳城的钟又敲了一百零八下。张柬之站在太极殿上,看见狄仁杰的牌位被请进太庙,牌位上的字是新刻的:“唐故宰相狄公仁杰”。他突然想起狄仁杰说的:“革命不是杀杀打打,是让老百姓能安稳吃麦饼。”
武则天在冷宫的窗前晒太阳,手里捏着片海棠花瓣——张柬之派人从太原采的。“老东西,”她对着花瓣笑,“你赢了。”风吹进来,花瓣飞走了,像只白鸟,往太庙的方向飞去。
那年的太原,海棠开得比往年都盛。老百姓说,是狄相爷回来了,在看这太平天下。而洛阳的史官在写《狄仁杰传》时,特意加了句:“其心在唐,其术在周,一生真假,半是赤诚半是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