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岁那年，爹在矿上出事没了。妈带着我和两个妹妹改嫁到邻村，后爹是个杀猪的，满脸

我六岁那年，爹在矿上出事没了。妈带着我和两个妹妹改嫁到邻村，后爹是个杀猪的，满脸横肉，身上总带着股猪油味儿。 后爹姓张，来那天拎着半扇猪肉，往灶台上一扔，油渍把妈的围裙蹭得发亮。大妹吓得直往我身后躲，小妹直接尿了裤子。[太阳]他倒是不在意，从兜里掏出三根棒棒糖，粗声粗气地说："吃糖，别怕。" 我们家穷得叮当响，三兄妹瘦得像麻杆。后爹每天凌晨三点就出门杀猪，回来时总能在油腻腻的围裙里变出点东西：半截猪尾巴，几块猪肝，有回还带了根筒子骨，熬的汤够我们喝三天。妈总说这样不好，他眼睛一瞪："自家杀的猪，拿点边角料咋了？" 冬天屋里漏风，后爹扛着梯子爬上房顶补瓦。下来时手冻得通红，却把新买的棉鞋塞给我："半大小子冻不得脚。"他自己穿着露脚趾的解放鞋，在雪地里踩得咯吱响。 村里人说闲话，说杀猪的娶寡妇是图快活。有次我在小卖部门口听见，抄起砖头就要砸人，后爹一把拎住我后领："跟畜生较什么劲？"那天晚上他多喝了二两，跟妈说："三个娃懂事，值了。" 初二那年我逃学去网吧，被他从椅子上揪起来。我以为要挨揍，他却把我带到屠宰场，让我看了一整天杀猪。血溅到脸上时，他说："想跟它们一样任人宰割，你就继续混。" 大妹考上卫校那年，学费差两千。后爹闷头抽了半包烟，第二天把祖传的杀猪刀卖了。刀递出去时他手抖得厉害，买家都看不过眼说再加五百，他摇头："说好的价就是价。" 去年他腰伤发作，我接他进城看病。电梯里他紧紧抓着扶手，我才发现这双能按住两百斤猪的手，现在连个扶手都攥不牢实。检查完他非要坐大巴回去，说住院费够给小妹买台新电脑。 上个月我带着媳妇回家，看见他蹲在[月亮]院子里给妈染头发。白沫子沾到他手指上，他忽然抬头冲我笑："臭小子，还记得你六岁那年尿我一身不？"阳光照在他秃了一半的头顶上，我想起他第一次来家时那半扇猪肉，突然鼻子发酸。 昨晚妈打电话，说后爹偷偷在存我们的结婚照。我放下电话，想起他总说"杀猪的没文化"，可我们三兄妹的作业本上，都有他用油腻手指点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