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齐母病逝。齐白石让27岁的李苦禅画了猪和鸭子予备烧掉祭祀母亲;谁知在齐去世后,在他锁的大木箱底发现了这幅画,当时非但没烧,齐还题了长跋,视为至宝珍藏
齐白石五十六岁那年,母亲去世了。
老家湘潭发电报来时,他正身处北京南城,屋外是炮火,屋内是冷锅冷灶,兵乱,路断,回不去。
灵前无人,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守孝该回乡,该下跪,该哭,但所有“该”,都变成了现实的“不可能”。
他憋了三天,整整三天没开口。
饭没动,画没摸,弟子们都躲着走,只有一个人硬着头皮来,李苦禅。
当时,李苦禅刚27岁,生猛,拗,穷。对齐白石,一口一个“老爷子”。
那天傍晚,齐白石终于说话了,他一句废话没有,“你帮我画个东西,用来祭母。”
李苦禅愣住,以为是请他写幅字,或者描个灵幛,结果齐白石继续说:“猪头一副,全鸭两只,实物画,墨的。”
没有背景,没有寓意,不讲玄虚,就是祭祀用的死物。
还要“写意”,不能画得太写实,不能太潦草,画得好,一烧就上天;画得差,也一样烧,没人留情。
李苦禅没拒绝,他不敢,也不能。
这一年,他刚从齐白石门下系统学艺,还在学怎样控制笔锋、怎样破墨开面。
现在要画“死中求活”的猪鸭,不是技法问题,是心理问题。
他下笔时,手在抖,整整画了一夜。屋里没点灯,他点了两根蜡。
画纸上,墨汁浓淡分明,猪耳软垂、猪眼半睁、鸭爪蜷缩、羽毛凌乱,活物的形,死物的神。
清晨,画画好了,墨还没干,李苦禅人已瘫坐在地上。
原本,这幅画是要焚的,依旧俗,画完,上香,烧掉,让魂魄带走纸上猪鸭,到了另一个世界还能吃上熟食,但齐白石没烧,他犹豫。
这不是犹豫,是抗命,违背了自己定下的规矩,“猪鸭死物,苦禅画得像要跳出来一样。难得。”
他提笔,落了一段题跋,密密麻麻,落款盖章,把这幅本该烧的画卷好,亲手藏进了,屋角的大木柜夹层。
柜子是他自己做的,花梨木三层,暗槽两道,活扣反扣。
平时藏字画、生辰帖,还有他母亲留的骨簪、掉下来的臼齿。
没人知道这幅画没烧,李苦禅更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那是他徒弟生涯里,最沉的一次送别,送得干净利落,一场纸火化掉了,他所有的情绪。
可这画,在火没烧起来之前,被悄悄收走了。
齐白石晚年不提这件事,他人多话少,越老越沉弟子越来越多,名气越来越大,唯独《祭物图》,从不示人。
直到1990年,老北京画院搬迁,有人清点他旧居物件时,拉出那只老木柜。
柜沉、门紧,夹层机关像木匠活儿一样严丝合缝,工作人员抬不动,拆了。
夹层中间,夹着一卷画,墨痕未退,印章依旧红得鲜艳。
旁边,是一颗包着老棉布的人类臼齿。
这事后来传出,惊动了美术界,有人说这是齐白石的“精神遗书”,也有人说,这画技惊四座,突破了文人画的审美边界,还有人说,这是李苦禅一生最被低估的作品。
但最懂这画意义的,不是学者,是李苦禅的儿子李燕。
他翻到父亲日记,那一页写着:“有年为先生画宰猪鸭,跪前三日,纸尽十张,唯存一帧,焚之。”
李燕沉默很久,说:“原来我父亲一生都不知道,这画没烧。”
那不是一幅画,是两个人都没说出口的感情。
画技是一方面,但更重的,是信任,是隐藏,是那种“我不说,你也别问”的默契。
齐白石没告诉李苦禅,自己留下了画,李苦禅也没再提,这件事,他们之间,从不废话。
这幅画最终进了北京画院馆藏,不挂展,不外借,谁都知道它的分量,不只是齐白石的题跋,不只是李苦禅的技艺,它是一种破坏规则之后,保留下来的秘密。
有人追问,齐白石到底,为什么违背初衷?不烧画,留画,题跋。
没人能答得准,但从那段题跋里能看出一二。他写:“龙行凤飞,生动至极,得入画家笔底必成死气。今令苦禅画此,翻从死中生活动。非知笔知墨者不能知此言。”
他把这画当成了一种“死中翻生”的证明。
不仅是猪鸭翻生,也是一种人在极端压抑中的爆发。
一个27岁的青年画死物,画出灵魂,这是功力,也是情绪。
再看齐白石本人,母亲去世无法回乡,不是愧疚,而是怒,怒这乱世,怒这孝道无法执行,怒这天人永隔却无从弥补。
所以他留了画,藏得死死的,那是他唯一能控制的情绪出口。
后来的人怎么解读这画都无所谓,它不是用来给别人看的。它原本连自己,都不打算留下,可画得太好,舍不得。
一幅本该烧掉的画,最后成了不能烧的心事。
它是一段私人记忆,藏在柜里,藏在心里,藏得像从未存在。
真正动人的东西,不在技法。在那种不说破的坚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