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元帅的孙子被执行枪决的第二天,他的夫人康克清正常外出工作,上班路上,她平静地对司机说:“刘师傅,我孙子犯了罪,昨天被枪毙了。”
这简短的陈述让车厢里的空气骤然凝固。刘师傅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知道这个清晨的对话将永远烙印在他的记忆里。作为给康克清开车七年的专职司机,他见过这位革命老人接待外宾时的从容,处理公务时的干练,却从未见过她此刻这般肃穆中透着悲怆的神情。
"康大姐,我……"刘师傅喉头滚动了几下,终究没能说出完整的安慰。康克清却已调整坐姿,目光投向车窗外掠过的街道:"外头老百姓都怎么说?"这句问话让司机后背沁出冷汗,他想起昨夜在单位值班室听到的议论,有人说中央特意请示过老革命家属,有人说判决书需要朱家签字画押。
康克清突然提高声调,右手重重拍在皮质座椅上:"简直是胡言乱语!他父母尚在人间,轮得到我这老太婆签字?"轿车恰在此时驶过最高人民法院,国徽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老人望着庄严的建筑,语气渐趋缓和:"我十三岁参加革命,跟着玉阶(朱德字)枪林弹雨里走过来,为的就是建设法治国家。别说孙子犯法,就是亲儿子犯法,也该依律处置。"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揭开了共和国法治史上最具警示意义的案例。而在三十公里外的天津睦南道,那栋米黄色西班牙风格洋楼正被警戒线层层封锁,刑场上的枪声余音未散,却已震醒了整个时代。
这座见证过民国风云的小洋楼,在1980年代初期成为特权阶层腐化堕落的象征。朱国华大学毕业后进入铁路系统,凭借特殊的家庭背景,很快在五大道纨绔圈子里声名鹊起。三楼朝南的弧形露台架设着高倍望远镜,正对着百米外的睦南公园,那些在长椅上休憩的年轻女子,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为纨绔们的"猎物"。
每周五晚上的聚会逐渐演变成罪恶的狂欢。水晶吊灯将客厅照得如同白昼,进口录音机播放着邓丽君的甜腻歌声,茶几上散落着当时罕见的雀巢咖啡和万宝路香烟。受邀而来的女子们最初以为是普通联谊,却在掺着迷药的饮料中失去意识。更令人发指的是,这帮纨绔竟将犯罪过程制作成相册,封面上赫然写着"猎艳集锦"。
1983年8月25日,中共中央《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决定》如惊雷炸响。天津公安局特别行动组进驻五大道当天,从朱国华卧室搜出三大本记录着138名女性信息的通讯录,以及大量不堪入目的照片。随着十九名同案犯相继落网,这个持续三年、受害女性达86人的特大犯罪集团彻底曝光。
卷宗记载的细节触目惊心:1981年冬夜,纺织女工王某在回家途中被拖进轿车;1982年劳动节,女学生李某在公园长椅遭多人猥亵;最令人发指的是,他们曾将魔爪伸向抱着婴儿的少妇张某。审讯记录显示,这群纨绔信奉"玩够一百个女人再收手"的荒唐信条,朱国华更以"完成祖父未竟的革命事业"自我标榜。
在特别法庭的被告席上,朱国华依然保持着世家子弟的傲慢。当公诉人宣读"强奸罪、流氓罪、非法拘禁罪"等七项罪名时,他竟嗤笑出声:"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这句反问成为庭审转折点,旁听席上的武警战士注意到,坐在特设席位上的三位白发老者,都是跟随朱德南征北战的老部下——闻言集体起身离场,再未返回法庭。
1983年9月24日的黎明,天津市北郊刑场薄雾弥漫。朱国华在验明正身时突然挣扎嘶吼:"我要见奶奶!"这个最后的请求被断然拒绝。随着清脆的枪声响起,特权阶层凌驾法律的时代被画上了休止符。同日,中央军委向全军通报此案,文件中特别强调:"无论功勋几何,法律面前没有特殊公民。"
康克清得知消息时正在批阅文件,秘书看见老人摘下眼镜久久凝视窗外,宣纸上的墨迹渐渐晕染开来。但她次日依旧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只是将案头与孙子的合影换成了朱德元帅的军装照。当某位老战友委婉提及"是否量刑过重",七十七岁的老人拍案而起:"当年井冈山肃反,多少战士因为偷吃老乡红薯被枪毙?玉阶要是活着,第一个要毙的就是这个败类!"
历史总是充满戏剧性的回响。1997年刑法修订时,"流氓罪"这个特殊时代的罪名退出法典,但朱国华案作为标志性案例被载入法学教材。当年主审法官在回忆录中写道:"行刑前夜,我接到二十七个说情电话,但当我说出'康克清同志要求依法办理'时,电话那头都沉默了。"
如今,睦南道122号小楼已成法治教育基地。展厅里陈列着泛黄的判决书复印件,在"朱国华"签名处,参观者总能注意到力透纸背的"华"字最后一笔,那拖长的墨迹仿佛特权沉入历史长河时泛起的最后涟漪。而康克清当年乘坐的那辆黑色轿车,正在军事博物馆静静陈列,仪表盘上永远定格着1983年9月25日的里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