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一年,油锅滋滋作响的煎饼摊前,邱氏正用皴裂的手往鏊子抹油。背上熟睡的婴孩

雨后清新心舒畅 2025-04-29 10:16:17

光绪二十一年,油锅滋滋作响的煎饼摊前,邱氏正用皴裂的手往鏊子抹油。背上熟睡的婴孩突然啼哭,她刚掀起衣襟,就瞥见青缎轿帘掀开道缝——潘家老爷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粗布补丁的衣襟上。 "娘子可愿入府当乳母?" 管家递过碎银时,邱氏攥着发烫的铜勺愣了神。摊前三个孩子正争抢半块糖糕,最小的那个吮着手指怯生生望她。 铜勺当啷掉进面盆里,溅起的面糊烫得手背发红。邱氏瞅着管家掌心里那锭银子,够买二十斤白面,够给老四扯块厚棉布,够请郎中给咳了半个月的婆婆抓副药。背上的娃儿哭得撕心裂肺,她撩开衣裳喂奶的当口,轿子里飘来缕沉香味儿,熏得人脑仁发晕。 "娘,我要吃带枣的!"大丫头攥着破糖糕跺脚,眼珠子黏在对面点心铺的八宝蒸糕上。邱氏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潘府朱漆大门在街尾闪着光,门当户对上蹲着俩呲牙石狮子。她想起去年腊月,邻居王寡妇给盐商家当奶妈子,三个月就叫人抬着青布小轿送回来——说是小少爷出天花,主家嫌她八字不干净。 轿帘子又动了动,露出半截青玉扳指。潘老爷的声音跟浸了冰碴子似的:"每日卯时上工,酉时下工,不得带自家孩子进府。"邱氏低头看着怀里吃奶的老四,小脸瘦得还没巴掌大,突然觉得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 当天夜里,破瓦罐熬的药味儿混着奶香。婆婆攥着银子老泪纵横:"去吧,总比饿死强。"邱氏把四个孩子裹进一床棉被,老四的襁褓里悄悄塞进块桃木平安符。五更天摸黑出门时,大丫头突然光脚追出来,往她手里塞了块温乎的烤红薯。 潘府后院的角门开在西墙根,邱氏跟着婆子七拐八绕,青砖地阴得脚底板发凉。正房太太隔着珠帘打量她身子骨,两个老妈子直接上手捏胸脯:"奶水倒是足,就是皮肉糙了些。"邱氏臊得脖子通红,窗外石榴树上蹲着只黑老鸹,嘎嘎叫得人心慌。 小少爷的摇篮摆在东暖阁,金丝楠木雕着百子千孙图。邱氏头回见着这么白胖的婴孩,藕节似的胳膊上拴着三对金镯子。奶娘规矩大,喂奶前得拿玫瑰水净手,喂完了不能马上系衣带,得等管事嬷嬷拿银针试过奶渍——说是防着往奶里掺东西。 有天晌午,邱氏蹲在耳房挤奶,忽然听见墙外熟悉的哭闹声。扒着窗缝一瞧,自家大丫头领着三个弟妹,正被看门婆子用扫帚往外赶。老四嗓子都哭哑了,小手里还攥着半块黢黑的杂面饼。邱氏胸口涨得生疼,刚攒的铜板从指缝里漏出来,叮叮当当滚了一地。 腊月二十三祭灶那日,潘老爷突然要带小少爷去祖坟。邱氏裹着斗篷跟轿,雪粒子直往领口钻。路过城隍庙时,瞥见自家老三蜷在墙角卖灶糖,单衣破得露出棉花。轿帘里小少爷打了个奶嗝,金项圈上的铃铛晃得人眼晕。邱氏把指甲掐进掌心,终于没敢喊出声。 开春时老四害了场急病,邱氏跪在管事跟前磕破了头,才讨来半天假。冲进家门时孩子已经凉了,婆婆正拿草席裹人。当夜她抱着空襁褓坐了一宿,听见潘府更夫敲响四更锣,突然抓过剪子就要往心口扎。窗根下蹿过只野猫,绿莹莹的眼睛像极了小儿子临死前攥着的那块桃木符。 这事儿过后邱氏愈发寡言,有回给小少爷喂奶时走了神,滚烫的奶水滴在孩子脖颈上。正房太太当场摔了和田玉镯,罚她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膝盖落下毛病那晚,她梦见老四穿着新棉袄朝她笑,醒来发现枕头被奶水浸透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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