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专家对伊朗总统空难事件的分析：不能排除是一场刺杀行动
2024年5月19日，一架载有伊朗总统易卜拉欣·莱希（Ebrahim Raisi）、伊朗外长侯赛因·阿米尔-阿卜杜拉希扬（Hossein Amir-Abdollahian）及其他伊朗官员的直升机在伊朗西北部山区坠毁，机上所有人全部遇难，这使得该国及整个地区的未来更加不确定。
事件发生后，美国专家对此进行了分析。本文摘取了美国智库CSIS中东问题专家Jon B. Alterman和《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杂志向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高级研究员卡里姆·萨贾德普尔（Karim Sadjadpour）和《纽约客》特约撰稿人、伍德罗·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Woodrow Wilson 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Scholars）杰出学者罗宾·赖特（Robin Wright）进行访谈的内容。
美国专家对伊朗总统空难事件的分析
伊朗官方的伊斯兰共和国通讯社（IRNA）证实，外长侯赛因·阿米尔-阿卜杜拉希扬（Hossein Amir-Abdollahian）及其他高级官员也在这次坠机事故中遇难。当时这支代表团正在伊朗东阿塞拜疆省旅行。浓雾阻碍了搜救行动数小时，直到找到坠机地点。雾非常浓，以至于伊朗不得不求助于欧盟卫星的支持来定位直升机。
莱希的死亡为伊朗政治上短暂但变革性的时代画上了句号。在他执政的近三年里，伊朗的国内政治和社会政策朝着更保守的方向发展，并使该国进一步扮演了美国在该地区的明确对手角色。在他之前，哈桑·鲁哈尼（Hassan Rouhani）于2017年总统选举中击败了莱希，曾试图通过伊朗的核计划与西方实现缓和，但随后加大了代理人的攻击力度。
莱希的去世使得伊朗国内和地区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他执政期间，伊朗政治向强硬派倾斜，社会政策更加保守，并在地区事务中采取了更为激进的立场。这一变革时期的结束，可能会引发伊朗国内的权力争夺，并对中东地区的稳定产生深远影响。
莱希和阿卜杜拉希扬的死亡将产生什么影响？
在短期内，主要影响将是国内而非国际性的。伊朗的国家强制力量掌握在最高领袖手中，而不是总统手中。然而，莱希是革命神职人员体制中备受信赖的伙伴和意识形态同道者。实际上，许多人预计他有可能在现任85岁的阿里·哈梅内伊大阿亚图拉之后成为下一任最高领袖。
莱希的去世可能会引发对这一职位的新一轮争夺。这并不意味着莱希的主要竞争对手、哈梅内伊的儿子穆杰塔巴（Mojtaba）将顺利上位。伊朗内部对权力世袭有着深刻的抵制情绪，广泛的神职人员体制仍然以其深厚的精英主义为傲，穆杰塔巴的上位将比莱希更严重地破坏这一点。
政府会在这次事件后团结起来吗？
最可能的结果是国家强制机构内部的静默竞争，其中伊斯兰革命卫队、军方和情报部门的人员将争夺优势，而神职领导层在长期内可能被边缘化。这一趋势在伊朗已经持续了十多年，因为伊朗年轻而日益贫困的人口对神职人员的统治越来越敌视。
这会引发革命吗？
虽然有可能，但公众抓住这种显见的混乱起来反对领导层的可能性不大。许多伊朗内部人士认为这种情况不太可能，部分原因是许多伊朗人认为他们仍在承受1979年革命的后果，这场革命开始时是一次广泛的努力，但最终被有魅力的宗教人物所掌控。
虽然许多伊朗人对阿拉伯世界抱有轻视态度，但阿拉伯之春并未为民众革命提供太多鼓励。基本情况是短期内不会有实质性变化；几乎同样可能的是政府内部会有一个政治人物崛起，承诺改革、改善治理和经济复兴。但这将带来多大程度的实际变化尚不明确。激进变革的可能性低于10%。
这将对伊朗的外交政策产生什么影响？
伊朗外交政策的支柱，包括努力争取中国和俄罗斯以及更广泛的地区对话，将保持不变。后者可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因为阿卜杜拉希扬是一位稳重的外交官，精通阿拉伯语，花了多年时间培养与伊朗邻国的关系，赢得了一定程度的信任。在不确定的情况下，重建这些关系需要一些时间。
这有可能是一次暗杀吗？
虽然不太可能，但也不是不可能。莱希确实有很多敌人，无论是国外的还是国内的，但他的死亡并不会改变太多局面。此外，严重的恶劣天气既是事故的合理解释，也是策划者难以预料的因素。值得注意的是，总统乘坐的是一架美国制造的直升机，据报道这架直升机是在1979年伊朗革命前购买的。它只能在目视飞行条件下飞行，而伊朗政府购买现代安全设备和备件可能存在困难。尽管类似的直升机在世界各地仍在服役，但其他国家在类似条件下不太可能让其领导人乘坐它们。
在国内经济困难、民众抗议和与以色列的影子战争背景下，伊朗将如何应对其强硬派领导人的失去？德黑兰的下一步行动对整个中东意味着什么？
作为一名以与阿里·哈梅内伊大阿亚图拉（Ayatollah Ali Khamenei）的密切关系而闻名的伊斯兰法学家，莱希被许多官员和专家视为接替年迈的最高领袖的可能人选。在莱希的任期内，伊朗加速了铀浓缩，并在美国于2018年退出《联合全面行动计划》（JCPOA）后放缓了相关谈判。
在莱希的领导下，伊朗还通过广泛出口Shahed自杀式无人机和火炮支持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在2023年10月哈马斯对以色列的跨境袭击后，地区代理民兵对美国和以色列的袭击增加；就在他去世前一个月，伊朗对以色列发起了大规模的无人机和导弹袭击。
专家表示，无论谁接替莱希，他所追求的战略不太可能改变，因为这已经在伊朗政治和宗教领导层的高层中得到了巩固。
“有莱希或没有莱希，政权对后10月7日中东局势的发展非常满意，”专注于伊朗问题的防卫民主基金会（FDD）高级研究员贝赫纳姆·本·塔勒布鲁（Behnam Ben Taleblu）说。“通过代理人直接对美国和以色列发起攻击，甚至在几次对等行动中直接参与，他们依然能表现得像是赢得了回合。”
根据伊朗宪法，第一副总统穆罕默德·莫赫贝尔（Mohammad Mokhber）可能会在接下来的50天里代理内阁首脑，直到可以举行选举。分析人士称，最近的议会选举创下了历史最低的投票率。更重要的是，哈梅内伊及其盟友在上一次2021年总统选举中花费了大量努力以确保莱希的胜利，排除了潜在的竞争对手。
在成为总统之前，莱希曾在伊朗的检察委员会任职，该委员会负责在1988年处决约5000名持不同政见者。他曾被联合国指控犯有反人类罪，并被美国财政部制裁。这种强硬手段在22岁的马赫莎·阿米尼（Mahsa Amini）于2022年9月在伊朗道德警察拘留期间因未正确佩戴头巾而死亡后引发的全国性抗议中得以延续。
在快选和明年总统选举的背后，伊朗统治阶级的顶层可能会发生动荡。随着85岁的哈梅内伊接班人的短缺，除了国家元首的儿子穆杰塔巴·哈梅内伊（Mojtaba Khamenei）外，莱希的去世可能会使该国的政治未来更加动荡。
伊斯兰革命卫队（IRGC）是伊朗武装力量中最大的一支，控制着该国经济的主要部分，也可能利用这次动荡来加强其影响力。
“如果他不在了，就没有明显的继承人，”国家国防大学近东南亚战略研究中心教授、退休的美国陆军上校大卫·德·罗谢斯（David Des Roches）说。“真正有趣的是看IRGC是否会基本完成一种慢动作政变。”
在救援人员搜寻莱希坠毁的直升机时，国家媒体呼吁伊朗人民为他祈祷。然而，在坠机报告传出后，一些伊朗人似乎燃放了庆祝的烟花，欢呼这位强硬派领导人的去世。
“今天的坠机事故和莱希总统及其外长的可能死亡将动摇伊朗政治，”海军研究生院副教授、长期伊朗问题专家阿夫松·奥斯托瓦尔（Afshon Ostovar）在莱希去世尚未确认前在X平台上写道。“不管原因是什么，政权内部对阴谋的猜测将会盛行。有野心的元素可能会借机施压，迫使政权其他部分做出反应。准备迎接风暴吧。”
虽然专家们表示，在突发选举或2025年的伊朗总统选举中不太可能出现自由化人物，但莱希的死亡可能会为在表面下持续存在的抗议运动留下一个小小的契机。
“这些运动并没有死，”FDD专家本·塔勒布鲁说。“它们在低层面上运作，在边缘地带——通常是罢工、工会之类的事情。这可能会引发全国范围的爆发，也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但伊朗抗议运动的故事总是一个‘何时’的问题，而不是‘是否’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