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田宽郎:二战最后一个投降者,在菲律宾打游击30年,直到1974年才投降回国......
01 帝国最后的哨兵
1955年,菲律宾,卢邦岛。
这是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午后,热带的太阳依旧不讲道理,把湿气从每一寸土地里蒸出来,凝成一团团沉甸甸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丛林深处,一个身影如幽灵般潜行。
他叫小野田宽郎,三十三岁,前日本帝国陆军少尉。
说“前”,是因为在全世界的认知里,他所属的那支军队,连同那个庞大的帝国,都已经在十年前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但在小野田宽郎的世界里,“前”这个字,不存在。
他的军装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被汗水、泥浆和岁月染成了一种混沌的土黄,上面打着粗糙但结实的补丁。
可即便如此,军装的轮廓依旧挺括,他的眼神——锐利,警觉,更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一种被信念淬炼到极致的偏执。
他正半蹲在一棵巨大的榕树后,像一头捕猎的豹子,纹丝不动地观察着远处空地上的一切。
突然,一阵山风穿林而过,带来了树叶的沙沙声,也带来了一样不属于这片丛林的东西。
“啪”的一声轻响。
一张纸片,乘着风,打着旋儿,不偏不倚,正正地糊在了他的脸上。
小野田的身体瞬间绷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抓住了那张纸,他缓缓将纸片从脸上揭下,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
是熟悉的日文,熟悉的印刷字体。
“战争结束,日本投降!”
硕大的黑体字,像一记无声的嘲讽。
小野田宽郎的嘴角,慢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极致的轻蔑。
他低声地,仿佛自言自语,又像在对某个看不见的敌人说话:“又是美国人的把戏,毫无新意。”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两只手娴熟将那张承载着“真相”的传单撕成碎片。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对他来说,这确实不算什么大事。
十年了,这种小把戏他见得太多了。
美国人,总喜欢用这种幼稚的心理战来动摇皇军的意志。
可笑,太可笑了。
我大日本帝国,怎么可能投降?
时间,需要倒回十一年。
1944年,日本。
战局的颓势,已经像乌云一样笼罩在帝国的上空,但对于身处陆军中野学校的年轻人小野田宽郎来说,那正是帝国最需要他们的时候。
中野学校,是帝国最锋利的暗刃,教授的是情报、伪装、渗透、破坏和游击战。
这里的信条与众不同:玉碎冲锋是无能的表现,活下去,像一颗钉子一样楔入敌人心脏,持续地、长久地造成伤害,才是真正的忠诚。
毕业前夕,他见到了自己的直属长官,谷口义美少佐。
谷口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盯着小野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小野田君,你的任务,是立刻前往菲律宾卢邦岛。”
“任务内容:摧毁岛上机场和码头,尽一切可能迟滞美军登陆,并在美军登陆后,转入丛林,开展游击作战。”
“记住,”
谷口义美的声音压得更低,也更重了,“你的任务没有期限。帝国会反攻,三五年,或者更久,我们一定会回来。在此期间,哪怕只剩下你一个人,哪怕只能靠吃椰子果活命,也要战斗到底!”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上前一步,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出了那句如同咒语般的命令:
“除非我,谷口义美,亲自来解除你的任务,否则,你的战争,永不结束!”
“哈伊!”
小野田的回答,是他此后三十年人生的唯一回响。
1945年的卢邦岛,现实比命令更残酷。
美军的登陆作战摧枯拉朽,小野田摧毁机场码头的任务,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日军兵败如山倒,残余部队被分割、包围、歼灭。硝烟和绝望笼罩着整座岛屿。
在溃败的洪流中,小野田没有选择玉碎,他牢记着谷口长官的命令。
他收拢了三名还能战斗的士兵,退入了那片无边无际的丛林。
这三个人,成了他最后的班底。
伍长,岛田庄一,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沉默寡言,但执行命令从不打折扣。
上等兵,小冢金七,体格健壮,枪法精准,是小队的主要火力。
一等兵,赤津勇一,年纪最小,入伍不久,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
算上他自己,一共四个人。
这便是“卢邦岛特别游击分队”的全部家当。
退入丛林的那一天,小野田召集了三人。
面对着三双或坚定或迷茫的眼睛,他以少尉的身份,重申了谷口长官的命令。
“我们的任务,不是撤退,不是投降,而是转入游击战,等待皇军的反攻。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阵地!”
他的话语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在军队这个体系里,军衔就是天。
在绝境之中,一个坚定的意志,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很快,他为这支四人小队,建立起一套严苛到近乎变态的丛林法则。
食物,是生存的第一要素。
丛林里不缺野香蕉、椰子,偶尔也能猎到野猪山猫,但小野田规定,狩猎时严禁使用枪械。
枪声,是信号,会暴露他们的位置,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他们只能用军刀和陷阱,像最原始的猎人一样,悄无声息地获取食物。
武器,是他们的第二生命。
菲律宾的雨季漫长而潮湿,枪支一旦受潮生锈,就成了一堆废铁。
每当暴雨倾盆,小野田会命令所有人脱下早已湿透的军服,用自己的身体,像母亲保护婴儿一样,紧紧地护住步枪和弹药。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脊背,但怀里的钢铁,必须保持干燥和温暖。
纪律,是维系军魂的唯一纽带。
每天清晨,无论阴晴,小野田都会带领三人爬上一处山坡,整理好褴褛的军容,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在他们心中,那就是日本的方向——敬一个标准的军礼。
仪式或许没有意义,但日复一日的坚持,是在提醒他们,也提醒他自己:我们是军人,帝国最忠诚的哨兵,我们的战斗,还在继续。
然而,信念并不能填饱肚子,也无法抵御无孔不入的毒虫和疾病。
丛林是慷慨的,也是残酷的。
巨大的蚂蚁能把人咬到高烧不退,毒蛇藏在每一片看似无害的落叶下,疟疾的威胁更是如影随形。
小野田自己,就曾被一只蚂蚁咬伤左耳,导致半边失聪。
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用刺刀割开伤口,挤出毒血,硬生生挺了过来。
可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钢铁般的神经。
那个年纪最小的一等兵,赤津勇一,身体本就最弱。
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精神压力,让他迅速地憔悴下去。
他开始频繁地生病,发烧,说胡话。
在清醒的时候,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一天夜里,篝火噼啪作响,驱赶着黑暗和蚊虫。
赤津蜷缩在火堆旁,瑟瑟发抖,他拉了拉身旁正在擦拭步枪的小冢金七的衣角,用蚊子般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足以动摇军心的话。
“小冢前辈……你说,战争……是不是真的结束了?”
小冢擦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跳动的火焰,含糊地应了一声:“别胡说。”
赤津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可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年了……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任何人来……我们就像被遗忘了一样。这样下去,我们不是被敌人打死,就是病死、饿死在这里……这有意义吗?”
小野田就睡在不远处,他没有睁眼,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他没有出声呵斥,只是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他知道,最可怕的敌人,不是丛林外的美国人,而是每个人心中正在滋生的那个名叫“绝望”的魔鬼。
信念,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而他要做的,就是用自己更强大的意志,把这道裂痕死死地焊上。
哪怕代价,是牺牲掉那个最脆弱的零件。
他坚信,为了帝国的最终胜利,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02 背叛与孤独
信念这个东西,很玄妙。
说它强大的时候,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能让人在绝境里看到光明。
可说它脆弱的时候,它又像一根绷紧的弦,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就能应声而断。
对于一等兵赤津勇一来说,压垮他的那根稻草,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
1949年,他们在丛林里已经熬过了四个年头。
四年,一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足以把一个人的棱角和希望,都磨得干干净净。
赤津勇一就在这种煎熬中,被疟疾击倒了。
他躺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浑身滚烫,牙关打颤,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家乡的名字,念叨着母亲。
小野田用尽了所有办法,冷敷、喂水,甚至是从岛民那里偷来的奎宁,都无法让他的高烧退下来。
在生与死的边缘线上,赤津勇一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那些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恐惧、绝望和怀疑,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不想死。
更不想这样不明不白,毫无意义地死在一座异国的孤岛上。
几天后,他奇迹般地挺了过来,烧退了,人也清醒了。
但他看小野田的眼神,变了。
那不再是下级对上级的服从,而是一种混杂着恐惧和怨恨的疏离。
某个深夜,趁着小野田和另外两人熟睡,赤津勇一做出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甚至连自己的步枪都没拿,只是像个贼一样,悄无声息地爬出窝棚,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黑暗的丛林里。
他要去投降。
第二天清晨,小野田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铺位,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岛田和小冢站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小野田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丛林里的毒蛇:“从今天起,赤津勇一,不再是我们的战友。他是一个意志薄弱的逃兵,一个背叛了天皇和帝国的叛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剩下的两人,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要记住他的下场。对于军人而言,背叛比死亡更可耻。我们的任务,还在继续。都明白了吗?”
“哈伊!”岛田和小冢齐声应道。
小野田用赤津勇一的“叛逃”,完成了一次反向的思想教育。
他把这个耻辱的事件,转化成了一块警示牌,一块用来加固另外两人信念的警示牌。
在他看来,这支队伍经过“净化”,只会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坚定。
然而,小野田很快就发现,叛徒的麻烦之处在于,他们并不会简单地消失。
两年后,也就是1951年,赤津勇一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跟着一支菲律宾的劝降队,带着扩音器,重新进入了这片他曾无比恐惧的丛林。
“小野田少尉!岛田伍长!小冢上等兵!我是赤津!战争真的结束了!日本已经投降了!出来吧!跟我回家吧!”
熟悉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的电流放大,在山谷间回荡,显得有些失真,却又异常清晰。
小野田三人正隐蔽在一处山崖的缝隙里,像三尊石像,冷冷地注视着山下那支小队。
小野田举着望远镜,能清楚地看到赤津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胖了些,气色也好了很多,身上穿着干净的平民衣服。
小冢金七有些躁动,低声问道:“少尉,真的是赤津……”
“闭嘴。”小野田头也不回地打断了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你看他那副样子,早就被美国人收买了。现在,他不过是敌人手里的一个工具,一个会说话的诱饵。”
他放下望远镜,语气里充满了不屑:“记住,叛徒的声音,比敌人的子弹更具欺骗性。他们想用我们曾经的袍泽之情来瓦解我们,我们绝不能上当。”
喊话持续了几天,见无人回应,劝降队只好悻悻离去。
可事情并没有结束。
美国人的“阴谋”,显然是一环扣一环,而且越来越高级。
1952年,天空中再次出现了盘旋的飞机。
这一次,空投下来的不再是简单的传单,而是成捆成捆的日本报纸,和一沓沓用油纸包好的信件。
小野田命令两人将这些东西全部收集起来。
到了晚上,三个人围坐在篝火旁,气氛有些凝重。
火光跳跃,映着他们脸上复杂的表情。
报纸是日本国内发行的,日期是最新的。
上面刊登着他们闻所未闻的新闻:新宪法颁布、朝鲜战争爆发、甚至还有一张新干线列车飞驰而过的照片。
信件,则是他们各自家人的亲笔信。
熟悉的字迹,亲切的问候,诉说着家乡的变化和对他们的思念。
岛田庄一捧着妻子的信,双手微微颤抖,眼眶红了。
小冢金七则翻来覆去地看着一张印有东京街景的照片,喃喃自语:“这……这真的是日本吗?”
只有小野田,异常冷静。
他拿起一张报纸,指着那张新干线的照片,用一种近乎导师的口吻,对另外两人进行“分析”:
“你们看,这张照片,拍得多么清晰,多么完美。美国人想告诉我们什么?他们想让我们看到一个虚假的繁荣,想让我们以为日本已经国泰民安,从而瓦解我们的斗志。这是最高级的心理战!”
他又拿起一封自己的家书,在火光下仔细端详:“笔迹模仿得很像,但语气不对。我的父亲,绝不会在信里说这种让我放弃任务的话。这一定是在敌人的胁迫下写的,甚至每一个字,都可能隐藏着让我们投降的密语!”
他用一种间谍解读密码的思维,将所有信息全部肢解、重构。
在他那套坚不可摧的逻辑里,这一切,都是美军精心策划的一场大戏,一场规模宏大、足以以假乱真的骗局。
“我们越是看到这些东西,就越要保持警惕。这说明敌人已经技穷了,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动摇我们。这也反过来证明,我们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经过他这么一番“解读”,岛田和小冢眼中的迷茫,渐渐被一种恍然大悟的坚定所取代。
是啊,少尉说得对。敌人太狡猾了。
精神上的胜利,并不能解决现实问题。
为了证明自己依然在“战斗”,也为了解决日益严峻的生存所需,小野田决定:主动出击。
他们的目标,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美军,而是岛上那些零星散布的村庄和菲律宾军警。
他将这种行为,定义为“战斗”的一部分——筹措军粮,打击敌伪势力。
于是,这支三人小队,变成了黑夜里的幽灵。
他们会悄无声息地潜入村民的屋子,在人们的睡梦中,像搬家一样搜刮走盐、大米、蔬菜,甚至拖走村民赖以为生的耕牛和家禽。
他们将这些战利品带回丛林深处。
吃不完的牛肉,就学着土著的样子,切成薄片,抹上盐,用小火熏烤一夜,制成可以长期保存的熏肉。
吃不完的香蕉,就切片晒成香蕉干。
他们变得越来越像真正的野人,也越来越专业。
为了保养那几支视若生命的步枪,他们学会了用椰子油反复擦拭枪身,使其在潮湿的环境中保持光亮。
为了保护珍贵的子弹,小野田会带着两人去海滩上捡拾被冲上岸的空酒瓶,把子弹一颗颗装进去,用铁皮和蜡密封好,然后藏在悬崖峭壁上只有蛇才能钻进去的洞穴里。
他为这场“持久战”,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然而,抢劫平民,终究算不上真正的“战斗”。
小野田需要一场胜利,一场能缴获武器、能见血的胜利,来提振士气,来向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宣告自己的存在。
机会在1953年的一个夜晚来临了。
他们侦察到一支军警巡逻队的固定路线。
小野田制定了周密的伏击计划。
那一夜,月黑风高。
当巡逻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时,三支步枪在黑暗中同时喷出了火舌。
战斗很短暂,也很惨烈。
对方在猝不及防之下瞬间被打懵,丢下几具尸体后仓皇逃窜。
小野田小队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他们缴获了两支崭新的美制卡宾枪和不少弹药。
但他们也付出了代价。在撤退时,伍长岛田庄一的大腿中了一枪,血流如注。
小野田自己的手指也被流弹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他们搀扶着重伤的岛田,消失在丛林深处。
尽管如此,小野田的内心却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自豪感所充斥。
他认为,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他们不仅全身而退,还壮大了自己。这无疑打破了敌人对卢邦岛的“封锁”,向帝国证明了他们这颗钉子的价值。
他小心翼翼地为岛田处理着伤口,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
他没有意识到,这场所谓的“胜利”,不过是另一场更大悲剧的序幕。
而岛田腿上的那个伤口,也为这支孤军的未来,蒙上了一层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影。
03 兄弟的呼唤
在热带丛林里,一个开放性的枪伤,往往比正面挨上一颗子弹更致命。
没有抗生素,没有干净的纱布,甚至连止血的药物都得靠捣烂的草药。
岛田庄一的伤口,不可避免地感染了。
他开始持续地高烧,说胡话,原本强壮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小野田和小冢用尽了所有办法,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友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1954年5月的一个清晨,他们再次与一支搜山的菲律宾警察小队狭路相逢。
枪声一响,小野田下意识地就想架起岛田撤退。
但这一次,岛田却用力推开了他。
这位沉默寡言的老兵,脸上泛着一种因高烧和失血而产生的诡异潮红。
他靠在一棵树上,举起了手中的步枪,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小野田吼道:“少尉!你们快走!我来掩护!”
小野田还想说什么,但当他看到岛田那决绝的眼神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对于一个已经无法行走的士兵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保重!”
小野田咬着牙,拉着小冢,转身冲进了更深的丛林。
身后,岛田的枪声断断续续地响着,像一曲悲壮的挽歌。
最终,枪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敌人杂乱的射击和叫喊。
跑出很远之后,小野田停下脚步,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在他的世界里,岛田庄一,没有死,而是“玉碎”了。
他用生命践行了武士的忠诚,为帝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这悲壮的一幕,非但没有让小野田感到恐惧,反而像一针强心剂,让他那颗本就坚硬的心,变得更加冷酷,也更加执着。
他告诉自己,必须连同岛田的份,一起战斗下去。
为了帝国的荣光,为了不辜负战友的牺牲。
岛田庄一的死,像一块巨石投进了日本平静的湖面,激起了轩然大波。
一个十年前就该结束的战争,竟然在十年后,还在吞噬着自己国民的生命。
这让日本政府感到震惊和难堪。
他们立刻组织了一支规模空前的搜索队,再次赶赴卢邦岛。
这一次,队伍里有一个特殊的人物——小野田宽郎的亲哥哥,小野田敏郎。
哥哥的到来,是日本政府的“杀手锏”。
他们相信,血浓于水的亲情,总该能唤醒那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弟弟吧。
巨大的扩音器被架设在山谷里,小野田敏郎拿着话筒,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带着哭腔,一遍遍地呼喊着:
“宽郎!是我,哥哥啊!战争真的结束了!母亲很想你,快出来吧!我们一起回家!”
熟悉的声音,穿越丛林的阻隔,清晰地传到了小野田宽郎的耳朵里。
他和小冢正躲在一处隐蔽的岩洞中,洞口被藤蔓遮蔽。
他听着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唤,这个钢铁般的男人,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