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辽县(即现在的左权县),山沟里还飘浮着一层青灰色的雾,如同没煮开的稀粥一般,18岁的八路军通信员刘玉贵蹲在田埂上,将最后半块“菜窝窝”塞进了口中。
那窝窝头绿得发黑,掰开来看:里面有榆钱、灰灰菜、杨树叶还掺和着一点点玉米面;蒸的时候放的油不多,吃起来好似在咀嚼一块有温度的草坪。
“别挑了,再挑连树皮都得啃食。”班长赵全有拍了拍他的钢盔,说道:“走,今日翻越三道梁,将信送抵129师师部。”
刘玉贵将掉在手心里的碎末也舔干净,胃里空得能听见回声,却咧嘴笑着说道:“走!肚子里没油,那就多喝些山风。”
雾自他口中钻了进去,冷且甜恰似一碗未加糖的野菜汤。
叙事:草木入列,锅台当炮台1938—1943年,华北敌后连遭旱灾、蝗灾、日伪“扫荡”。
据《晋冀鲁豫边区财政经济史》记载:1942年,全区小麦减产六成二,谷子减产五成五,有灾民四百万,
边区政府颁布了《采集野菜野果办法》,此乃中国军事史上首份“野战植物学”的红头文件:
可食的有52种:苦菜、马齿苋、野苋菜、灰灰菜、地皮菜、榆钱、槐花、松针(煮水补维C)。
有毒的有21种:诸如苍耳幼苗、曼陀罗、毒芹,“吃了见阎王,何须吹冲锋号”
小知识,
1合等于0.1升,八路军一顿“翡翠团子”由1合小米、1合高粱面以及1合野菜末组成,大约420大卡,可支撑跑8里山路。
为让野菜看起来像样点,各部队的炊事班弄出了“代粮三合饭”“杨叶年糕”“榆皮面条”,
操作细节:
榆树皮先经晾晒后再行碾磨,箩筛出来的白粉具有胶性,将其与高粱面一起擀成“面条”下锅后3分钟便已熟透,吃起来滑溜溜的,如同山涧里的青苔一般。
松针得在嫩的时候采摘,老的针叶煮水会苦得发涩,战士称:“饮一口舌头能刮下一层霜,
1943年春季,八路军第3纵队举办了一场“野菜培训班”—
请老农教认菜,毕业发“野菜证”,
“某某同志,现准许你去采挖苦菜、灰灰菜,并且给你一把竹刀,此乃凭证
竹刀被用来防止铁铲把野菜连根挖断,如此野菜明年还能够再生长出来,
日伪报纸《满洲日日新闻》曾嘲讽道:“八路靠草当作饭食,快成要饿死的人了,”
可他们没曾料到,恰恰是这些“草”使根据地人均每日口粮从150克提升到280克,从而成功挺过最为严峻的“五一大扫荡”。
细节:一口锅里的“联合政府”野菜不仅填肚子,还客串“外交”,
1944年夏,美国观察组杜伦上尉到延安,
炊事员制作了一盘灰灰菜炒鸡蛋,其中鸡蛋仅有两个,野菜占据了大部分,
杜伦嚼东西时眉毛皱起,翻译打圆场道:“此乃中国菠菜,”
杜伦在后来写的报告中称:“他们让我吃草,然而那些草足够一支军队食用,”
更硬核的是“野菜炮”,
胶东兵工厂缺少铁,工人们将榆钱、槐树花晒干后碾成粉,掺到土火药里当作碳源,爆炸力降低了三成,但是能让地雷爆炸—
“炸不死,也吓他一跳。”
草木有了硝烟味,就成了最温柔的军火,
夜晚战士们围聚在锅台旁,听着柴火“噼里啪”地作响那声响好似机枪的射击声,
蒸汽裹挟着苦菜的香气飘散开来,有人哼起了《太行山上》,
歌声被雾气摁回去,又闷又低,却没人停——
锅在唱歌,人就不怕。
思考:把根留住,把命留住野菜为什么能当军粮,
答案不只在热量,而在“可再生速度”,
小麦从播种至收割需120天,野菜40天便可再长一茬;
种小麦需要整地、浇水、施肥而野菜只需等一场雨就可以;
敌人烧仓库、毁交通,却烧不掉整个山野,
那野菜便成了打不垮的粮站,亦是最民主的副食—
地主家没余粮,也得蹲地上一起挖苦菜,
将军的搪瓷缸,和士兵一样漂着杨树叶,
饥饿是最古老的平等主义,
更为关键的是,野菜使“活下去”呈现出主动去进攻的态势,而非被动地等待着,
你于山坡上弯腰的瞬间,便将“绝望”全然摆脱,
如同刘伯承在1942年《生产与节约》报告中所言:
“会吃野菜的部队,就能在敌人肚皮边上打太极拳。”
太极拳软,却能把对手拖进持久战深渊,
结尾:今天的沙拉碗与昨日的山风如今,野菜成了城市餐桌的“轻奢”,
一盘苦菜售价18元,它搭配了藜麦、三文鱼还撒上了柠檬醋,
服务员提醒:“有机认证,叶酸含量高。”
人们食用相同的苦菜,计算着卡路里、膳食纤维,
却不用再担心明天还能不能找到下一棵,
有的时候,于冷气柜前,我会忆起那个连碎末都舔干净的18岁通信员—
他或许没等到和平,
但他用牙齿教会后来者,
连根都能够咽下的人,还有哪个春天是等不到的”
下次点沙拉时,不妨先闻一闻,
如果风里有一丝山雾的苦味,
那就是80年前飘过来的——
提醒我们,
“吃饱”只是起点,“能吃草还能笑”才是人类最硬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