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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80亿薪酬背后:马斯克如何把“火星梦”变成保底提款机

2025年10月,当路透社记者在特斯拉董事会文件里翻出那串数字时,整个华尔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埃隆·马斯克新薪酬

2025年10月,当路透社记者在特斯拉董事会文件里翻出那串数字时,整个华尔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埃隆·马斯克新薪酬计划的理论上限,相当于孟加拉国三年的国民生产总值,足够买下微软、苹果之外的任何一家上市公司。

董事会给这份合约贴上了标签:火星级里程碑。听起来很燃,仿佛这笔钱是对征服星辰大海的预付款。

但当分析师们把文件读到第三页,画风突变。原来这场号称史上最宏大的激励计划,藏着一套精密的保底机制。马斯克不需要真把人类送上火星,甚至不需要让特斯拉重返巅峰,只要完成两项产品迭代,再等股价随大盘漂到某个点位,264亿美元就能稳稳落袋。

如果再多做点董事会本就该要求的事,数字能涨到546亿。这不是对天才的激励,这是一场用梦想包装的财富搬运游戏

更讽刺的时间线藏在日历里。2025年8月,马斯克因拖欠6000名推特员工薪水被判赔偿5亿美元;10月初,又因克扣前高管遣散费再掏1.28亿和解;10月中旬,特斯拉董事会通过了他那份可能高达万亿的新方案。

三个月内,他既是薪酬官司的被告,又是薪酬计划的最大受益人。这不是巧合,而是在不同舞台的重复上演。

当所有人都在争论这个数字配不配得上"火星梦",真正的问题其实藏在更深处:一个万亿级的薪酬方案,究竟是在激励创新,还是在为权力游戏寻找合法外衣?

一场及格线低得离谱的考试

路透社的分析师们做了件苦差事——把薪酬计划里那些听起来很科幻的目标,逐条翻译成人话。翻译完的结论让人哭笑不得:这场号称"火星级"的考试,及格线竟然设在了停车场

●轻松拿钱路径: 马斯克只需要完成两项产品目标(比如推出新款电动皮卡或者让机器人Optimus能在工厂里搬箱子), 再等特斯拉市值涨到2.5万亿美元,就能到手。

全自动驾驶软件订阅目标: 达到1000万份。特斯拉高管在财报会上用了个巧妙的词,说当前FSD订阅渗透率处于"青少年水平"。

翻译成人话就是: 每十辆车最多两辆愿意买单。而1000万订阅意味着渗透率要提升五到十倍,这在FSD因安全事故持续发酵的当下,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但计划里有个细节被刻意模糊了——订阅不需要软件真的实现"全自动",只要车主愿意付钱就算数。

换句话说,马斯克可以把价格从每月199美元降到99美元甚至更低,用价格战换数字达标,钱照样进账。

车辆销量目标: 年均120万辆。这数字听起来不少,但2024年特斯拉全年销量是170万辆。也就是说,即便销量比去年下滑三成,这一项依然达标。

2025年第二季度财报已经给出了预警信号:营收同比倒退12%,利润率跌到4.1%,曲线滑坡的角度让华尔街分析师开始下调全年预期。在这种背景下,把销量门槛设得比去年实际业绩还低,这不是激励,这是在为下滑找台阶

对比一下体育明星的合同就知道这设计有多巧妙。梅西转会迈阿密时,基础年薪5000万美元打底,夺冠奖金另算。即便整季零进球,他也不会一分钱拿不到。

但马斯克的"运动员合同"反过来写:基本工资为零,全靠"进球"分红,而"球门"的定义权在他和手里。更绝的是,这些"球"不需要真踢进——只要裁判说进了,就算数。

这套设计背后藏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当一家公司的增长神话开始褪色,最稳妥的应对方式不是重振旗鼓,而是提前把胜利标准改写到"怎么都能赢"。

特斯拉2024年全年收入977亿美元,增速从前年的19%暴跌至1%。面对增长停滞,薪酬计划给出的答案不是设定更高目标倒逼突破,而是降低门槛确保兑现。这不是在激励CEO创造奇迹,而是在用股东的钱为增长乏力买保险

看门人主人穿同一条裤子

2024年1月,特拉华州衡平法院法官凯瑟琳·麦考密克做了件罕见的事——她撤销了马斯克2018年那份560亿美元的薪酬方案,理由只有一条:董事会没做好自己的活

判决书里有段话写得很直白,她说这些董事在谈判时"似乎不太关注与马斯克讨价还价,更关注实现他想要的结果"。法律术语叫"受控心态",翻译成人话就是:这些人进会议室不是来谈判的,是来盖章的。

判决出来后,公司治理专家们开始扒董事会的底。结果发现这个看起来光鲜的团队,私下里是个关系网展览馆。董事长罗宾·德霍姆拿着年薪90万美元外加数百万股票,她的经济命运和马斯克绑得比连体婴还紧。

董事会成员里有马斯克弟弟的前女友,有他创业早期的老战友,还有跟他一起投资过的老伙计。按照公司治理的教科书标准,独立董事应该像守夜人一样,职责是保护股东利益不被CEO侵占。但特斯拉的守夜人们,钥匙串全挂在被守者的腰带上

麦考密克法官的判决书里还揭了个更尴尬的细节。2018年薪酬方案谈判时,董事会聘请的那位薪酬顾问,此前刚帮马斯克处理完私人事务,转头就被请来"独立评估"老客户该拿多少钱。

这操作相当于让辩护律师客串法官,然后指望他铁面无私。判决出炉后,这位顾问所在的咨询公司赶紧发声明撇清关系,但伤害已经造成。

纽约州审计长托马斯·迪纳波利代表州养老基金投票时,用了个外交辞令:"董事会反复未能提供独立监督。"这是机构投资者能说出的最狠的话——"反复失败"四个字,意思是董事会已经不是第一次当摆设。当看门人和主人穿同一条裤子,谁来保护房子里的其他人?

更讽刺的是特斯拉的应对方式。判决下来后,公司没有反思董事会结构,而是选择了地理大挪移——把注册地从特拉华州迁到得克萨斯州,然后重新提交薪酬方案让股东投票。

这个操作的潜台词很明确:既然这个州的法官不配合,那就换个州重新来过。治理专家们给这种行为起了个名字:"对合法程序的蔑视"。

这评价有多重?在公司治理领域,说一个董事会"蔑视程序",相当于医生诊断病人"心脏快停了"——已经不是病轻病重的问题,而是在ICU边缘徘徊。

董事会失守的后果,不只是数字游戏。薪酬方案里有个容易被忽略的条款:马斯克每达成一档目标,获得的不只是股票,还有与之匹配的投票权。假设他最终拿到10%的新增股份,加上现有的约13%持股,投票权将逼近25%。

这意味着未来任何需要股东大会通过的重大决策,马斯克一个人就能接近否决线。当CEO的薪酬方案本身成为巩固控制权的工具,激励的本质已经彻底异化——它不再是为了让管理层更好服务股东,而是让股东更难约束管理层。

规则是可以货比三家的商品

如果把公司治理比作一场球赛,特拉华州法院的两次判决就像两张红牌。但马斯克的回应不是改正犯规动作,而是换个球场继续踢。

2024年6月,就在第二次判决尘埃落定后的几个月,特斯拉股东大会通过了一项看似普通的提案:把公司注册地从特拉华州迁往得克萨斯州。迁址理由写得很堂皇,说是为了更接近工厂和市场,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动机藏在两个州不同的公司法里。

特拉华州的公司法以严格著称, 衡平法院在处理董事信义义务案件时,对程序正义的要求近乎苛刻。麦考密克法官能两次撤销天价薪酬方案,靠的就是特拉华法律给予法院的审查权限。而得克萨斯州的公司法相对宽松,对董事会决策的司法干预更为克制,管理层自由裁量空间更大。

这种差异给了特斯拉一个绝妙的操作机会:既然规则不合心意,那就换套规则重新来过。

迁址完成后,特斯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份被法院撤销的薪酬方案重新包装, 加上"机器人"、"自动驾驶"等新概念,把金额上限从560亿美元提升到潜在的万亿级别,再次提交股东投票。

这次投票的结果毫无悬念地通过了,因为散户股东们大多数是马斯克的铁杆支持者,他们在社交媒体上的逻辑很简单:没有马斯克就没有特斯拉,这钱该给。

但机构投资者的态度截然不同,挪威主权财富基金、加州公务员退休基金等大型机构纷纷投了反对票,他们的担忧不是钱的多少,而是程序的合法性已经被彻底架空。

芝加哥大学斯蒂格勒中心的研究员在分析这次迁址时,用了个尖锐的比喻:这就像一个被罚款的司机,不是去缴罚款改正违章,而是搬到另一个不查违章的城市继续超速。

当规则本身成为可以地理套利的对象,法律的权威还剩多少?更深层的问题在于,如果每个不满意判决的公司都可以通过迁址来重置游戏,那司法监督的意义何在?

迁址事件的另一个隐藏后果,是对整个公司治理生态的示范效应。特斯拉的成功经验已经在华尔街传开:面对不利判决,与其纠缠于法律程序,不如换个对管理层更友好的司法管辖区。

这种"用脚投票"的逻辑听起来符合市场经济原则,但它正在侵蚀公司法赖以存在的基础——如果规则可以被随意选择和规避,那些看起来保护中小股东的条文,最终只会沦为装饰品。

6亿赔偿与万亿方案的时间重叠

2025年的日历上,有三个日期值得放在一起看。8月12日,马斯克与推特6000多名被裁员工达成和解,赔偿总额超过5亿美元,起因是他在收购推特后承诺的遣散费最终只兑现了零头。

10月7日,他与推特前高管的另一场官司和解,再掏出1.28亿美元,这笔钱本该在这些高管离职时立刻支付,但马斯克拖了两年多。10月9日,路透社披露特斯拉董事会通过的新薪酬方案,理论上限直指万亿美元

这三个日期形成的对照,比任何学术论文都更清晰地展现了权力运作逻辑。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权力位置上,呈现出完全相反的角色:当他是他人薪酬的决定者时,他可以随意拖延、打折甚至违约;当他是自己薪酬的受益者时,董事会会为他设计出人类历史上最慷慨的激励方案。

这不是个人品质问题,而是权力结构问题——在现代公司制度里,CEO与员工之间的权力不对等,已经大到可以让同一个人在薪酬问题上享受完全不同的待遇。

那6000多名推特员工的遭遇,在硅谷其实算不上新鲜事。马斯克收购推特后进行了激进裁员,承诺会按照加州劳动法支付两个月工资外加每工作一年额外一个月的遣散费。但实际操作中,很多人只拿到了法定最低标准

这些员工大多是工程师、产品经理、内容审核员,他们没有董事会为自己说话,没有投票权来约束老板,唯一的武器是集体诉讼。官司打了两年,最终和解金额虽然看起来不少,但平摊到每个人头上,远低于当初承诺的数字。

前高管们的境遇稍好一些,因为他们的合同里有更明确的条款保护,但依然要通过法律程序才能拿到本该属于自己的钱。

CEO帕拉格·阿格拉瓦尔、CFO内德·西格尔等人的遣散费本该在离职当天到账,但马斯克以各种理由拖延,最终是法院的压力迫使他掏钱和解。这些高管至少还有资源和能力打官司,那些普通员工连律师费都要团购。

再看特斯拉董事会为马斯克设计的薪酬方案。没有拖延,没有打折,甚至没有真正的谈判——路透社的分析显示,很多里程碑的定义宽松到几乎是为达标而量身定做

同样是薪酬,为什么差别这么大?答案藏在天平里。员工需要CEO批准才能拿到薪水,CEO只需要董事会点头就能拿到股票,而董事会的任命权和连任机会,很大程度上掌握在CEO手里。这种权力循环,让薪酬从一个经济问题变成了政治问题

更深层的讽刺在于时间的重叠。当马斯克在夏天还在为拖欠薪水的官司头疼时,他的董事会已经在秋天为他准备好了万亿级的大礼包。

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暴露的不是个人矛盾,而是制度设计荒诞: 现代公司里,决定他人薪酬的人和决定自己薪酬的人,可以是同一拨人,而被决定薪酬的人永远是那些在权力结构最底层的人。

当"天才叙事"成为免责金牌

马斯克的支持者有个常用论点: 没有他,就没有特斯拉的今天,就没有电动车革命,甚至可能没有人类的多行星未来。

这套逻辑听起来无懈可击,因为它建立在一个难以证伪的假设上——某个人的存在是某件事成功的唯一原因。但这套""正在成为公司治理的头号敌人,因为它把所有监督机制都变成了对天才的冒犯。

在特斯拉股东大会上,支持薪酬方案的散户股东们反复提到一个词:"留住"。他们担心如果不给马斯克足够的激励,他会把精力转移到SpaceX或者xAI等其他公司,特斯拉就会失去灵魂。

这种担忧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马斯克确实同时经营着多家公司,他的注意力分配一直是投资者关注的焦点。但问题在于,这种担忧被无限放大后,演变成了一种绑架逻辑: 只要威胁要离开,就能获得任何想要的条件。

这种"创始人崇拜"文化在硅谷并不罕见。乔布斯回归苹果后力挽狂澜的故事,扎克伯格带领Facebook从宿舍走向万亿市值的传奇,都在强化一个观念:伟大的公司需要不可替代的领袖。

但这个观念的阴暗面很少被讨论——当一个人变得"不可替代",他实际上获得了凌驾于制度之上的权力

董事会不敢质疑他的决策,因为"他是天才";股东不敢投反对票,因为"没有他公司会完蛋";法院的判决可以通过迁址规避,因为"规则不该束缚创新"。的终点,是制度的全面退让

耶鲁管理学院的研究人员在分析特斯拉治理问题时指出,马斯克案例正在成为一种新的企业文化症候: 用宏大愿景掩盖治理缺陷,用个人魅力替代制度约束

火星移民、人工智能、机器人革命,这些听起来激动人心的概念,在薪酬方案里被精确地转化为可操作的财务目标,但定义的弹性之大,让人怀疑它们究竟是真正的里程碑,还是为财富转移预设的合理化包装

对比一下传统制造业的CEO薪酬就能看出差异。通用汽车CEO玛丽·博拉2024年的总薪酬约2800万美元,其中绝大部分与公司业绩严格挂钩,目标设定基于行业可比数据和历史业绩趋势。

福特CEO吉姆·法利的薪酬结构类似,没有人会给他们设计一个"如果股价涨到天上就给万亿"的方案,因为传统行业里,CEO被视为职业经理人,可以被替换,业绩不达标就该走人。但在科技行业,尤其是那些创始人依然掌舵的公司,CEO的地位更接近君主而非职业经理人

这种文化差异背后,是对"创新"这个词的滥用。创新确实需要容忍失败,需要给天才足够的空间,但创新不应该成为规避监督的借口。

当一个薪酬方案可以在目标宽松、定义模糊的情况下获得通过,当董事会的独立性被系统性架空,当法院判决可以通过地理挪移规避,这已经不是在保护创新,而是在纵容权力的滥用

更值得警惕的是这种模式的扩散效应。如果特斯拉的案例成为硅谷的新常态,其他公司会纷纷效仿:设计更宽松的目标,削弱董事会的独立性,用愿景叙事替代财务纪律。最终受损的不只是股东利益,而是整个资本市场的信用基础

当投资者发现""只是又一个精心设计的财富转移工具,他们还会相信下一个登月计划吗?

谁的钱在为马斯克的“神话”买单?

回到最初的问题:8780亿美元,甚至理论上的万亿美元,这个数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答案很清楚: 定价的是他自己控制的董事会,买单的是数百万普通股东。这些股东里,有养老基金的退休工人,有相信电动车未来的散户,有被"火星梦"吸引的年轻投资者。

他们购买特斯拉股票时,买的是公司的未来价值,而不是为某个人的财富传奇埋单。但薪酬方案的设计逻辑,正在把股东投资变成对CEO的个人供养

更深层的问题在于,激励机制本身正在失去它的道德基础。传统的激励理论认为,薪酬应该与贡献成正比,应该有明确的目标和可衡量的结果。

但当薪酬数字大到需要用国家GDP来类比,当目标设计宽松到"怎么都能达成",激励的本质已经发生异化——它不再是为了激发更好的表现,而是为了合法化财富的单向流动

特斯拉的案例还揭示了另一个更令人不安的趋势:在超级CEO时代, 激励已经不再是双向契约,而是单向要挟。公司离不开CEO,但CEO随时可以离开公司,这种不对等让所有谈判都变成了单方面的妥协。

董事会不敢说不,因为"他会去别的公司";股东不敢反对,因为"股价会暴跌";监管机构不敢过度干预,因为"这会扼杀创新"。当一个人获得了如此大的议价权,的所有制衡机制都形同虚设

这不是在否定马斯克的贡献,也不是在反对高额薪酬本身。真正值得追问的是:在一个理应由规则而非个人意志主导的现代公司里,我们是否正在为"天才神话"付出过高的制度成本?当

激励机制沦为财富转移的工具,当董事会成为橡皮图章,当司法监督可以被地理套利规避,我们失去的不只是数字上的公平,而是资本市场赖以存在的信任基础

2025年的这场薪酬风波,注定会写进公司治理的教科书。但它留下的问号比答案更多:下一个马斯克会索要多少?下一个董事会还会守住底线吗?当创始人崇拜遇上制度真空,这条路的尽头在哪里?

也许多年以后回看,人们会发现这不是一个关于薪酬的故事,而是关于权力如何在现代公司里找到新的栖息地,以及规则如何在天才的光环下一步步退让,直到最后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见。

作者手记

写完这篇文章,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们这代人,会是最后一代相信"规则大于个人"的人吗?马斯克的薪酬方案之所以让人不安,不是因为数字本身,而是因为它代表的那套逻辑——只要足够强大,就可以重新定义游戏规则。这不是商业问题,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权力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