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把上海的老洋房卖了吧!钱我都替您安排好了,来加拿大一起住!”
电话那头,儿子李伟声音满是急切。
李秀兰犹豫地望向院里的那棵香樟——儿子出生那年她和老伴亲手种下的。
最终,她还是心软了。
九位数房款全部转到加拿大账户,连全英文的财产委托书都签了。
临去机场前,她摸着空荡荡的老洋房,心里装满对新生活的期待。
直到机场洗手间外,儿子发小张浩突然拦住她:
“阿姨,别走!李伟早就被公司开除了,他欠了一屁股高利贷……那套洋房,他是拿去堵窟窿的!”
李秀兰看着手里飞往温哥华的机票,指尖冰凉 ——
01
老伴有五年时间不在了,偌大的上海老洋房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生活。
这栋老洋房是祖辈传下来的,墙上的每一块砖、房梁上的每一根木,都刻着时光走过的痕迹。
前院的香樟树,是小杰出生那年我和老伴一起亲手种下的,如今已经长得高大挺拔,枝叶繁茂得能遮住大半个院子。
小杰出国之后,每到夏天,我都会拍下满树的翠绿发给远在国外的他,还会在消息里跟他说,“家里的香樟树又长高了,就像你小时候一样,一年一个变化。” 小杰总会在视频那头笑着回复我,说:“妈,等我在这边稳定下来,就把您接过来,咱们在加拿大也种一棵这样的树。” 这句话,成了我这几年孤单生活里最温暖的盼头。
小杰一直是我的骄傲。
他从小就聪明,做什么事都不服输,一路从重点小学读到名牌大学,毕业之后还顺利进了加拿大一家有名的金融企业。
在亲戚朋友的朋友圈里,他就是大家口中 “别人家的孩子”,人人都羡慕我有这么优秀的儿子。
每次视频通话,他总是神采奕奕的,还会特意拿着手机带我 “云参观” 他说的那栋带花园和露台的大别墅,给我看他新买的轿车,兴奋地跟我描述他在加拿大所谓的 “上流社会” 生活,说认识了多少厉害的人。
他还常常跟我说:“妈,我这么努力工作,就是想让您后半辈子不用再操劳,好好享享清福。” 我听着他的话,眼眶总会发热,觉得这辈子不管吃了多少苦,都是值得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试探着跟我提让我去加拿大的事。
他说:“妈,您一个人在上海,我总是不放心。上次您说感冒了,要不是隔壁王阿姨帮您买了药,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加拿大的医疗条件比国内好很多,社区服务也特别完善,您过来之后,我每天都能在您身边照顾您。” 我嘴上说着 “我身体好得很,不用你操心这些”,但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了。
哪个做母亲的,不想待在自己唯一的孩子身边呢?
尤其是这几年,房子里越来越冷清,我的心里也越来越空落落的。
看到我态度有些犹豫,小杰就加大了劝说的力度。
他开始在视频里有意无意地掉眼泪,跟我说自己一个人在国外有多孤单,工作压力有多大,晚上做梦都想喝我煲的排骨汤。
他还会哽咽着说:“妈,有时候参加同事的家庭聚会,看到他们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聊天,我就特别难受。我觉得自己特别不孝顺,把您一个人留在国内,让您孤零零的。”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根细针,扎得我心里疼。
我开始认真地思考去加拿大定居的可能性。
可一想到要离开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离开这些熟悉的老街坊、老邻居,心里就有万般不舍。
尤其是这栋老洋房,它不仅是我和老伴爱情的见证,更是小杰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是我心里最珍贵的根。
一天晚上,小杰又跟我视频,这次他看起来比平时憔悴很多,眼睛也是红红的。
“妈,” 他一开口,声音里就带着哭腔,“我…… 我最近总是做噩梦,梦到您一个人在家不小心摔倒了,身边没人知道…… 每次醒过来,我都一身冷汗。我真的不能再让您一个人待在国内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好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接着说:“妈,您把上海的老洋房卖了吧。您也知道这边的房价,卖了老洋房的钱,足够我们在加拿大买一栋更好的房子,还能剩下一大笔钱给您当养老金,您以后什么都不用干,就只管享受生活。” 卖掉老洋房?
这个念头像一道突然劈下来的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下意识地拒绝:“不行!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房子,是你爸留下的念想,绝对不能卖!”
“念想能当饭吃吗?念想能在我担心您的时候,让您立刻出现在我身边吗?”
小杰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妈,您守着这么一栋空房子有什么用啊?您过来加拿大,我们母子俩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家啊!您要是不来,我在这边工作都没法安心,早晚得被逼出抑郁症!”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他说得好像也对,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
为了儿子的幸福和健康,一栋房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的心理防线,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
我看着视频里儿子那张满是泪水的脸,终于松了口:“好…… 妈听你的。”
02
一旦我点头同意,所有的事情就像被按下了快进键,推进得飞快。
小杰的效率高得惊人,几乎是第二天,他就通过视频连线,给我介绍了一家国内很有名的房产中介。
中介的负责人姓刘,是个看起来精明又会说话的年轻人,一口一个 “阿姨”,叫得比亲儿子还亲切。
小刘告诉我,我这套老洋房地段好,面积大,而且保存得特别完整,在市场上特别抢手,保守估计能卖到一个九位数的价格。
这个数字让我有些头晕目眩,我一辈子省吃俭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拥有这么多钱。
小杰在视频里比我还兴奋,他说:“妈,您看,我没骗您吧!有了这笔钱,我们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中介带着一波又一波的看房人走进我安静的老洋房。
他们在院子里指指点点,讨论着房梁的材质,丈量着每个房间的尺寸,就好像在打量一件普通的商品,而不是承载了我一辈子回忆的家。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躲进卧室里,心里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我仿佛能看到老伴的身影还在院子里修剪花草,看到小时候的小杰在香樟树下追着蝴蝶跑。
这些鲜活又温暖的记忆,很快就要被贴上价格标签,卖给一个陌生的人了。
小杰每天都会打好几个电话过来,询问卖房的进展。
他的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我最开始还以为他是急着想让我过去,跟他团聚,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急切的背后,藏着我当时根本没办法理解的慌乱。
没过多久,买家就出现了,是一位做互联网生意的南方老板,出手很大方,几乎没怎么讨价还价就定了下来。
签合同那天,我的手一直在发抖,迟迟没办法落下笔。
小刘在一旁微笑着催促我:“阿姨,您签了这个字,以后就是亿万富翁了,就能去加拿大享福了。” 小杰也在视频里温柔地劝我:“妈,快签吧,咱们的新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闭上眼睛,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浮萍,没有了依靠,即将漂向一个完全未知的远方。
签完合同之后,小杰立刻给我发来了一个加拿大的银行账户。
他说:“妈,国内的外汇管制比较严格,大额资金出境的手续特别复杂。您先把钱转到我这个账户上,我是加拿大公民,操作起来会方便很多。我先用这笔钱把看好的房子定下来,剩下的钱我会帮您存好,当做您的养老金。” 我看着屏幕上那一长串陌生的银行账号,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丝不安。
老伴生前总是叮嘱我,钱一定要自己攥在手里,不能轻易交给别人。
我犹豫着跟小杰说:“小杰,这么大一笔钱,全部转给你,万一……”“万一什么?”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他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妈,您这是什么意思?您不相信我吗?我是您的亲儿子啊!我骗谁也不会骗您啊!我在加拿大辛辛苦苦打拼,把一切都给您安排好,到头来您竟然怀疑我?” 他说着说着,声音又带上了哭腔,“如果您不相信我,那就算了,您就守着您的钱在国内过吧,也别来加拿大了!” 又是这一招。
我的心立刻就软了下来。
是啊,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能怀疑他呢?
也许是我想多了,是我这个老太婆跟不上现在的时代,不懂现在的规矩了。
我赶紧跟他道歉:“小杰,妈不是那个意思,妈相信你,当然相信你。” 挂了电话之后,我没有再犹豫,按照他说的,分批次把卖房得到的巨款,一分不剩地汇入了他指定的那个加拿大账户。
每一次看到转账成功的提示,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直到最后一笔钱转完,看着自己银行账户里所剩无几的余额,一种巨大的、说不出来的空虚感把我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我只能安慰自己,没事的,钱只是换了个地方保管,以后的生活一定会更好。
03
钱转过去之后,小杰的态度明显变得更加热情,也更加殷勤了。
他几乎是手把手地指导我处理后续的所有事情:订机票、办签证、打包行李。
他甚至还专门给我寄来了好几个超大号的行李箱,叮嘱我把喜欢的东西都带上。
“妈,到了加拿大之后什么都有,您不用带太多旧东西,但您要是舍不得,就都装进行李箱里,我给您买了足够的行李额度,不用担心超重。” 他的话听起来特别体贴,但我却莫名地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他好像一直在催促我,催促我尽快把这个家清空,尽快离开这片我生活了一辈子的土地。
打包行李的过程,对我来说,无异于一场漫长又痛苦的告别。
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一段回忆:老伴生前常用的紫砂壶,我结婚时母亲送给我的嫁妆,小杰从小到大得的奖状和画的画…… 我用手轻轻摩挲着这些宝贝,泪水一次又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
最后,我只能选择性地打包了一些最珍贵也最轻便的纪念品,大部分的家具和旧物,都按照小杰的建议,联系了二手回收公司处理掉了。
当工人们把最后一件家具搬出大门的时候,整个老洋房变得空空荡荡的,阳光照进来,地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浮尘。
我站在这空旷的院子里,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恐慌。
我就像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亲手烧掉了自己所有的营寨和退路,前面等待我的是好是坏,我完全不知道。
出发前几天,小杰给我发来了一份文件,说是一份财产授权委托书。
他解释说:“妈,这是加拿大这边律师的建议。您刚到加拿大,对这边很多法律和金融规则都不熟悉。您签了这个委托书之后,以后您在加拿大的所有资产,包括银行存款和房产,我都可以帮您代为管理,这样能省去很多麻烦,也能最大程度上规避税务风险。” 那份文件全是英文,我一个字也看不懂。
但我对 “律师的建议” 这种说法深信不疑。
在我的认知里,律师就代表着专业和权威,他们说的话肯定是没错的。
我没有多想,按照小杰说的,在电子签名的地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愚蠢得可笑,亲手把保护自己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拆除了。
出发的日子终于到了。
清晨,我最后一次打扫了院子,给那棵陪伴了我几十年的香樟树浇了水,然后锁上了老洋房的大门。
我没有告诉太多的老朋友,只跟隔壁的王阿姨一家告了别。
王阿姨拉着我的手,眼眶红红的:“秀兰啊,你真的想好了吗?就这么走了?以后想回来可就难了。” 我强装出笑脸说:“为了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呢。您放心,我到了那边之后,会经常跟您视频的。” 王阿姨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往我手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煮鸡蛋,说让我路上吃。
去机场的出租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心里五味杂陈。
上海,这座我生活了六十年的城市,很快就要变成我的故乡,只能在回忆里想起了。
我拿出手机,给小杰发了条微信:“我出发去机场了。” 他几乎是秒回,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还附带了一句:“妈,一路平安,我在温哥华等你。” 看着这条信息,我心里的离愁别绪被冲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对母子团聚的无限期待。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李秀兰,别想那么多了,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04
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的 T2 航站楼里人声鼎沸,巨大的玻璃穹顶下,来来往往的旅客行色匆匆。
我拖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感觉自己就像一滴水汇入了茫茫大海,渺小又茫然。
好在小杰已经提前帮我办好了网上值机,还特意为我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我只需要把行李托运了,然后过安检就行。
托运柜台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我跟着人群慢慢向前挪动。
周围全是各种各样的告别场景:有情侣之间紧紧的拥抱,有朋友之间细细的叮嘱,也有像我这样独自一人的老人,脸上写着和我一样的、对未来的期待与不安。
我给小杰发了张现场的照片,他很快就回复了:“妈,人多不多啊?别累着自己。托运完行李就找个地方坐着歇会儿,离登机还有很长时间呢。” 他的关心让我心里暖暖的。
我回复他:“知道了,你放心吧。” 好不容易办完了托运,我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
我看了一眼登机牌,距离登机还有两个多小时。
我打算先去一趟洗手间,然后找个咖啡馆坐下来,安安心心地等登机。
洗手间在航站楼的另一侧,我跟着指示牌慢慢走了过去。
可能是这个时间段出发的国际航班比较多,就连洗手间门口都排起了小小的队伍。
我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有些无聊地看着周围的人。
就在这时,排在我前面的一个年轻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他正在打电话,或许是怕影响到别人,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内容。
“…… 我知道了,你别催我了…… 钱我正在想办法…… 李伟他到底欠了多少啊?” 听到 “李伟” 这两个字,我的心猛地一跳。
是重名吗?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我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那个年轻人看起来很苦恼,他抓了抓头发,对着电话那头说:“你们别逼他了,他妈妈今天就到加拿大了,他妈妈把上海的房子卖了,有钱…… 等他妈妈到了,就有钱还你们了……” 轰的一声,我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说的…… 是我吗?
李伟他…… 欠了钱?
是什么钱?
为什么要等我到了加拿大才有办法还?
一连串的疑问像炸弹一样在我脑子里引爆,炸得我头晕目眩,手脚冰凉。
那个年轻人打完电话,一转身,正好和我四目相对。
他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紧接着,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极度震惊和慌乱的神色,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张了张嘴,迟疑地叫了一声:“李…… 李阿姨?” 我认出他了。
他是张浩,是小杰的发小,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特别好。
我曾经在小杰的生日聚会上见过他好几次,是个很懂礼貌的孩子。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认识我,那么他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个 “李伟”,毫无疑问就是我的儿子小杰。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抓住了我。
“小张…… 是你啊,真巧。” 我的声音干涩得不像我自己的,“你…… 你也要出国吗?” 张浩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眼神躲躲闪闪的,根本不敢直视我。
05
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啊…… 是啊,阿姨,我去…… 去加拿大出差。您这是…… 去找李伟吧?” 他的反应,更加印证了我心里的猜测。
我强装镇定,一步步地向他走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张浩,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告诉我,小杰他…… 到底怎么了?”
张浩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挣扎,像是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却又被我当场撞破了。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阿姨,您…… 您听错了,我没说什么……”“我没听错!” 我厉声打断他,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清清楚楚地提到了李伟的名字,提到了他欠钱,还提到了我卖了房子!你现在就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让他没有办法躲避。
周围排队的人开始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张浩显然不想在这里引起骚动,他赶紧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拽到旁边一个僻静的角落,声音急切又慌乱:“阿姨,您小点声,我们去那边说。” 我们走到一个消防通道的门口,这里几乎没有人经过。
张浩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把真相说出来。
他抬起头,满怀愧疚地看着我:“阿姨,对不起,我…… 我本来不应该说的,但是今天既然这么巧碰到了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往火坑里跳。”“火坑?” 我的心猛地一沉,“什么火坑?” 张浩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他艰难地开口说:“阿姨,李伟他…… 他跟您说的那些话,很多都不是真的。他早在半年前就从那家金融公司辞职了,不对,不是辞职,是被公司开除了。”“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开除?为什么啊?他的工作不是一直很出色吗?”“那都是他装出来的。” 张浩苦笑了一下,继续说,“他迷上了赌博,最开始只是在网上玩一玩,后来竟然直接飞去拉斯维加斯赌。他的手气一直不好,输了很多钱,为了把输的钱赢回来,就越陷越深,最后还借了高利贷。公司因为他经常旷工,而且账目上也出了点问题,就把他开除了。他不敢告诉您,就一直骗您说自己升职加薪了,过得特别好。”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插进我的心脏。
那个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那个在视频里看起来光鲜亮丽的金融精英,竟然是一个被公司开除、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的赌徒?
这怎么可能呢!
“那…… 那他给我看的别墅,还有那辆豪车……” 我颤抖着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别墅是他短期租来的,专门为了跟您视频的时候撑场面,让您以为他过得很好。车也是租的,每个月要付不少租金。” 张浩残忍地揭开了所有的真相,“阿姨,他早就已经山穷水尽了。他之所以这么着急让您卖掉老洋房,还把所有的钱都转到他的账户上,就是想拿您的钱去填他那个永远也填不满的赌债窟窿!那些放高利贷的人已经逼到他头上了,说要是再不还钱,就对他不客气!” 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站不稳,幸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原来如此,原来那一次次的催促,那一次次的感情绑架,还有那份所谓的全权委托书,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不是去加拿大享福的,我是去给我那个嗜赌成性的儿子送救命钱的,我是他最后的、也是最大的一块 “肥肉”。
我掏出手机,颤抖着点开相册,里面全是小杰发来的 “加拿大新家” 的照片:绿油油的草坪、漂亮的泳池、明亮的落地窗…… 现在再看这些照片,每一张都充满了讽刺。
就在这时,机场的广播里响起了甜美的女声:“乘坐前往温哥华的 MU581 次航班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现在开始登机了,请您从 B36 号登机口登机。” 这声音,此刻听在我耳朵里,就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
张浩也听到了广播,他焦急地看着我:“阿姨,您…… 您千万不能上这架飞机!” 他压低了声音,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恐惧,“那些放高利贷的人都不是善茬,他们知道您今天会带着一大笔钱过去。李伟很可能已经把您的航班信息都告诉他们了。这已经不只是还钱那么简单了,他们就像豺狼一样,闻到血腥味就会扑上来,您要是真的过去了,落到他们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的话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
我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登机口指示牌,再低头看看手中那张曾经承载着我所有美好期待的登机牌,它现在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要拿不住。
去,还是不去?
那边是我的亲生儿子,虽然他欺骗了我,但他也可能正身处险境,等着我去救他。
可如果我真的去了,我和我后半生的养老钱,都可能被那群 “豺狼” 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恐惧、愤怒、悲伤、失望,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我撕裂。
06
就在我犹豫挣扎的那几秒钟,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小杰发来的微信消息:“妈,开始登机啦,您上飞机了吗?等您到了温哥华落地,就能看到我给您准备的惊喜哦!爱心.jpg” 这个 “惊喜” 二字,像是一盆冰冷的水,从我的头顶浇了下来,让我瞬间从混乱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
我想到他是如何一步步诱导我卖掉祖宅,如何用花言巧语骗走我所有的积蓄,如何在我面前扮演一个孝顺儿子的假象。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冷了,也变硬了。
我抬起头,看着张浩,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孩子,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真相,不然阿姨这把老骨头,就真的要埋在异国他乡了。” 说完,我不再有丝毫留恋,转过身,毅然决然地朝着航站楼出口的方向走去。
我没有回头,我怕自己一回头,那仅存的一点母性会让我再次心软,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我把那张承载着虚假美梦的登机牌,连同护照一起,塞进了包的最深处。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但我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走出航站楼,上海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让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我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那个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的地址 —— 老洋房所在的那条老街。
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我拿出手机,开始处理这一团乱麻。
首先,我尝试联系银行,询问那笔巨额的国际汇款是否可以追回或者冻结。
银行的客服在核实了我的信息之后,给了我一个冰冷的答复:“女士,非常抱歉,您的这几笔汇款已经全部到账,对方已经可以自由支取,我们这边没有办法进行任何操作。”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那笔钱,是我一辈子的寄托,是我未来生活的保障,就这样,没了。
我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无声地滑落下来。
我哭的不是那些钱,而是我的儿子,是我那个曾经贴心懂事的 “小棉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把捅向我心脏的利刃。
出租车停在了我熟悉的胡同口。
我付了车费,拖着依然沉重的行李箱,慢慢走到了那扇朱红色的院门前。
可现在,这栋房子已经不属于我了,我连家都没有了。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给那个房产中介小刘打了个电话,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问他,能不能和新房主商量一下,宽限我几天时间,至少让我有个地方可以住。
或许是我的声音太过凄惨,小刘沉默了片刻,答应帮我问问新房主。
半个小时之后,他回了电话,说新房主正好要出差一周,我可以暂时住在老洋房里。
我千恩万谢地挂了电话,用之前留下的备用钥匙打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空荡荡的院子,空荡荡的房间,连一丝回音都显得那么寂寥。
我把行李箱放在墙角,整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老伴的遗像、我们一家三口的照片,所有温暖的痕迹,都已经被我亲手抹去了。
我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放声大哭,哭得肝肠寸断。
哭过之后,是彻骨的冷静。
我拿出手机,点开小杰的微信头像 —— 那个我看了无数遍的、他笑靥如花的头像。
我没有犹豫,按下了 “删除联系人”,在弹出的确认框里,坚定地点了 “确定”。
然后是他的手机号码,我也毫不犹豫地拉进了黑名单。
所有我们之间可能的联系方式,被我一个一个,干净利落地切断了。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手机从我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黑暗慢慢吞噬了整个院子,也吞噬了我。
07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
电话是我妹妹打来的,她的语气非常焦急:“姐,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小杰都快急疯了,他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就打到我这里来了。他说你没上飞机,到处都找不到你,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听着妹妹转述的话,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是在担心我吗?
不,他是在担心他那笔救命的赌债打了水漂,担心没有人再给他填窟窿了。
我的心肠已经硬如铁石,我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语气对妹妹说:“你告诉小杰,我没事。我只是临时改变主意了,不想去加拿大了,以后也不打算去了。”“什么?为什么啊?” 妹妹显然非常震惊,“机票都买好了,房子也卖了,你怎么突然就变卦了?”“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去了。我累了,想留在中国待着。” 我不想把家里的丑事宣扬出去,也不想让家人跟着我一起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