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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骨缠心 第九回

雨到底还是落了下来,开始是稀疏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噼啪作响,很快就连成了片,哗哗地冲刷着老巷的石板路,水汽混着泥土的气息弥

雨到底还是落了下来,开始是稀疏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噼啪作响,很快就连成了片,哗哗地冲刷着老巷的石板路,水汽混着泥土的气息弥漫开来。夜色被雨幕染得更浓。店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昏黄,勉强照亮方寸之地。林晚坐在靠近里间的椅子上,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本盲文书的边角。她没有“看”书,只是安静地坐着,耳朵捕捉着后门方向的任何细微声响。顾云深在杂物房。她知道,他是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雨势或许能提供的些许掩护,或者,是在等那个叫阿杰的人来接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橡胶,缓慢而黏稠。林晚的心跳,不合时宜地,随着墙上老式挂钟单调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敲击着胸腔。她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希望他安全离开,这是毋庸置疑的。他本就不属于这里,外面的世界有他必须要去面对的战场。可一想到这扇门关上之后,这“憩园”将恢复往昔的死寂,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着永恒的黑暗和无边的安静,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感便悄然蔓延开来,比这雨夜更寒。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与风雨声截然不同的动静,从后门方向传来。不是敲门,更像是某种事先约定好的、短暂的叩击声。林晚猛地站起身。几乎同时,杂物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顾云深走了出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深色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干净衣服,款式普通,却依旧掩不住他挺拔的身形和那股迫人的气场。他的伤口似乎已无大碍,行动间看不出丝毫滞涩。他站在昏黄的光晕里,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林晚身上。她站在那里,微微侧着头,空洞的眼睛“望”着后门的方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紧握着盲文书边缘、微微泛白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后门再次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催促意味的叩击。顾云深深吸一口气,迈步向门口走去。他的步伐很快,很稳,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闩的那一刻,林晚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声:“你的打火机……忘在窗台上了。”顾云深的动作猛地顿住。他回过头,看到靠近后天井的那扇小窗台上,静静地躺着他那只金属外壳、已经有些磨损的Zippo打火机。是之前他心烦意乱时拿出来把玩,随手放在那里的。他其实并没有忘记。这只打火机跟了他很多年,上面甚至有一道细微的划痕,是某次险境留下的纪念。他故意留下它,或许……是存了一点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幼稚的念头。留下一个印记,一个或许有朝一日能循着找回来的借口。他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而且,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点了出来。顾云深转身,几步走回窗边,拿起那只冰冷的打火机,握在掌心。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传来。他走到林晚面前,距离很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草药香。他低头看着她。她的眼睛依旧没有焦距,却仿佛能穿透一切,直直地“看”进他心里。“谢谢。”他低声说,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这一次,谢的不是救命之恩,而是这个细微的、心照不宣的提醒。林晚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过于专注的视线。顾云深不再犹豫。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这个站在昏黄灯下、身影单薄的盲女,最后一次刻入眼底。然后,他猛地转身,毫不犹豫地拉开后门。一股湿冷的、夹杂着雨丝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林晚额前的碎发拂动。门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和哗哗的雨声。一道模糊的黑影在门外一闪,似乎是那个叫阿杰的人。顾云深的身影迅速融入门外的黑暗,没有回头。“咔哒”一声轻响,后门被从外面轻轻带上,隔绝了风雨,也隔绝了那个人的气息。一切发生得很快,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店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雨声,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户,比之前似乎更响了些。林晚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那里,面对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后门方向。手里那本盲文书的边角,已经被她无意识地捏得有些变形。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他带来的、冷冽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湿意。她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紧握着书页的手指,然后,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摸索着坐回了原来的椅子上。挂钟的滴答声,重新变得清晰。滴答。滴答。像心跳,又像某种倒计时,宣告着一段意外的插曲,彻底终结。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眼角。干的。也好。她深吸一口气,将那本盲文书重新抱在怀里,指尖习惯性地寻找到那些凸起的点字,慢慢地、一个一个地触摸、辨认。窗外,雨还在下。仿佛要洗净这世间所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