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仁寿四年(公元 604 年),隋文帝杨坚在仁寿宫驾崩,35 岁的杨广以皇太子身份继位,史称隋炀帝。此时的他,还不是后来史书里的 “暴君”——13 年前,22 岁的杨广作为行军元帅,率 50 万大军平定南陈,结束南北朝分裂,还因军纪严明、不扰百姓,赢得 “仁厚” 名声。
他的夺嫡之路虽藏着心机:伪装节俭讨隋文帝欢心,构陷兄长杨勇,却也凭实打实的能力获得支持 —— 宰相高颎曾赞他 “有雄才,若善用之,可安天下”。没人想到,这位曾平定江南的皇子,会在 14 年后让强盛的隋朝走向覆灭。
公元 605 年的运河:千里碧波下的百万白骨继位刚一年,杨广就下了道震动全国的诏令:开凿大运河。这条北起涿郡(今北京)、南至余杭(今杭州)的水道,分四段推进:605 年修通济渠,608 年开永济渠,610 年挖江南河,全程两千多里。
运河的功绩显而易见:它沟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南方的粮食三天就能运到洛阳,从此南北经济连为一体,直到今天仍在发挥作用。可代价是毁灭性的 —— 为赶工期,杨广征调近百万民夫,规定 “昼夜不息,违期者斩”。
野史《大业杂记》记载:通济渠开工时,民夫每天累死、病死的超过三千人,尸体直接填进河道;有个叫王二的民夫,为让弟弟活命,故意跳进运河淹死,只求官府能放弟弟回家。到 610 年运河全线贯通时,已累计累死民夫超 200 万,民间流传 “运河水,半是民夫泪”。
公元 606 年的科举:打破门阀的制度革命就在运河动工的同时,杨广又干了件影响千年的事:开创进士科。在此之前,官员选拔靠 “九品中正制”,全由门阀士族把持,普通读书人根本没机会。杨广规定,各州举荐人才,通过考试选拔官员,“不问出身,唯才是举”。
这制度让寒门子弟看到希望:山东书生房玄龄,就是通过科举进入仕途,后来成了唐太宗的宰相;江南才子虞世南,也因科举得到杨广赏识。可这也得罪了士族集团 —— 关陇贵族把控隋朝政权多年,科举断了他们的世袭之路,不少贵族开始暗中反对杨广,为后来的叛乱埋下伏笔。
但杨广的科举也有局限:他更看重 “文才”,考试内容多是诗赋,对治国实务涉及较少,而且录取人数极少,第一年全国只录取 12 人,没能真正撼动门阀根基。
公元 612 年的辽东:三征高句丽的亡国导火索如果说运河和科举还能算 “功过参半”,那三征高句丽,就是压垮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大业八年(公元 612 年),杨广以高句丽 “不遵王命” 为由,集结 113 万大军,分 24 路进攻辽东。
这场战争荒唐又惨烈:他规定 “军队行进必须整齐,不得擅自作战”,连将领何时进攻都要请示朝廷;运粮的民夫是士兵的两倍,光拉粮食的牛车就有 60 万辆,队伍绵延千里。结果第一次出征,隋军在平壤城外中了埋伏,30 万大军只剩 2700 人逃回。
可杨广不死心,613 年、614 年又两次征高句丽,第二次因贵族杨玄感叛乱被迫撤军,第三次虽逼高句丽求和,却已耗尽国力。据《隋书》记载,三次征战下来,隋朝损失士兵超百万,民夫死亡更是不计其数,全国耕地荒芜大半,百姓只能吃树皮、观音土,最终被逼到起义。
争议不休:他是暴君,还是被抹黑的雄主?直到现在,关于杨广的评价仍两极分化。
骂他 “千古暴君” 的人,拿出三大铁证:一是急政暴虐,运河、宫殿、征战同时推进,每年征调民夫超 300 万,占全国总人口的 1/10;二是奢华无度,他造的洛阳西苑,周长 200 里,里面修 16 个宫殿,冬天用丝绸做树叶,夏天用冰雕装饰;三是刚愎自用,大臣高颎劝他停征高句丽,直接被他处死,从此没人敢提反对意见。
说他 “功过参半” 的人,则强调他的长远贡献:大运河至今仍是 “南水北调” 的重要通道,科举制被后世沿用 1300 年,他还派人收复台湾、开拓西域,扩大了隋朝疆域。有学者甚至说,“唐承隋制”,唐朝的繁荣,其实是靠杨广打下的基础。
更有意思的是,史书对他的记载也有矛盾:《隋书》是唐朝编修的,里面把杨广写得一无是处,说他 “弑父杀兄,荒淫无道”;可出土的隋代墓志铭里,却有百姓称赞他 “开通运河,利在千秋”。有人认为,唐朝为证明自己 “得国正统”,刻意抹黑了杨广。
公元 618 年的江都:帝王的最后时刻大业十四年(公元 618 年)三月,杨广在江都(今扬州)的龙舟上,听到了全国起义的消息:瓦岗军占领洛阳,李渊在太原称帝,宇文化及率领的禁卫军也已叛乱。
那天晚上,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叹道:“好头颈,谁当斩之?” 随后,宇文化及的士兵冲进宫殿,杨广请求 “饮毒酒而死” 被拒,最后被缢死在寝殿,时年 49 岁。他死后,隋朝灭亡,只存在了 38 年。
值得一提的是,杨广死后,萧皇后用床板做了个小棺材,把他埋在江都的流珠堂下。直到唐朝贞观年间,李世民才下令把他的墓迁到洛阳北邙山,追谥为 “炀皇帝”——“炀” 是恶谥,意为 “好内远礼,去礼远众”,这一评价,也成了他千百年来的标签。
如何评价杨广:功过不能简单对半分评价杨广,最难的是平衡他的 “功” 与 “过”。他的功绩确实影响深远,大运河和科举,随便一项都能让他在历史上留名;可他的过失也同样致命,急政、暴虐、刚愎,让他亲手摧毁了自己建立的功业。
其实,杨广更像一个 “理想主义的独裁者”:他有宏大的政治眼光,想在短时间内完成几代人的事业,却忽略了百姓的承受能力。就像一个建筑师,想盖一座前所未有的高楼,却不管地基是否稳固,最后楼塌了,自己也被埋在废墟里。
如今再看杨广,我们不能只说他是 “暴君”,也不能刻意美化他的 “功绩”。他的故事告诉我们:一个统治者,哪怕有再伟大的理想,若不顾民生、滥用民力,最终只会被百姓抛弃;而一项政策,哪怕长远来看利国利民,若推行过于急躁,也可能变成灾难。这或许,就是评价杨广最该记住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