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古玉穿唐,庶女求生
暮春的长安,雨丝如愁,缠缠绵绵落了三日。靖安侯府西侧的偏院,青砖黛瓦被雨水浸得发暗,墙角的青苔疯长,连带着院中的空气都裹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与前院的雕梁画栋、锦绣繁华,判若两个天地。
苏清沅是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醒来的,额角传来阵阵钝痛,浑身酸软得像散了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入眼是斑驳的帐幔,布料粗糙,带着洗得发白的痕迹,鼻尖萦绕着草药和霉味混合的怪异气息,绝非她熟悉的考古研究所实验室。
“我这是在哪?”她低声呢喃,嗓音沙哑干涩,全然不是自己平日清亮的声线。脑海中突然涌入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汹涌,让她头痛欲裂——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苏清沅,是靖安侯府的庶出三小姐,生母早逝,被嫡母柳氏打发到这偏僻偏院,平日里受尽欺凌,昨日竟被嫡姐苏清瑶推搡着撞在廊柱上,晕死过去,再醒来,芯子就换成了二十一世纪的考古研究员苏清沅。
苏清沅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缓了半天才消化完这荒诞的事实。她分明是在博物馆整理一批新出土的唐代文物,其中一枚通体莹白、刻着繁复纹路的古玉,在她指尖触碰的瞬间突然碎裂,刺眼的白光闪过,再睁眼,就到了这千年前的大唐,成了个爹不疼、没娘爱、处境堪忧的侯府庶女。
“小姐,您醒了?”门外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女声,随即,一个穿着粗布衣裙、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进来,见苏清沅睁眼,眼中瞬间泛起喜意,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太好了,您都晕了一天了,奴婢还以为……”
小姑娘名叫春桃,是生母留下的唯一贴身丫鬟,也是这偏院里唯一真心待原主的人。苏清沅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头微暖,轻声道:“我没事了,春桃,辛苦你了。”
春桃连忙将汤药递到床边,眼眶更红了:“小姐说的哪里话,照顾您是奴婢的本分。这药是奴婢求着厨房的张婶煎的,就是……就是药渣子多了点,您将就着喝了,身子能快点好。”
苏清沅低头看向碗里的汤药,色泽浑浊,还飘着几片未滤净的药渣,闻着就苦涩刺鼻。以她多年研究古代医药文物的经验,这汤药配伍杂乱,药效甚微,甚至可能伤胃。但她知道,在这侯府偏院,能有一碗汤药喝,已是春桃拼尽全力换来的,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端起药碗,屏住呼吸,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顺着喉咙滑入腹中,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春桃连忙递过一块晒干的枣糕,轻声道:“小姐,吃块枣糕压压苦味,这是奴婢攒了好久的月钱买的。”
苏清沅接过枣糕,入口软糯微甜,稍稍缓解了口中的苦涩。她看着春桃单薄的身影,心中暗下决心:既然占了这具身体,就不能再像原主那样懦弱任人欺凌,她要在这等级森严的侯府活下去,还要活得好好的,护着春桃,也护着自己。
接下来几日,苏清沅一边养伤,一边熟悉侯府的情况。靖安侯苏承远偏心嫡妻柳氏,对庶出子女向来冷淡,原主生母沈氏本是侯府的舞姬,偶然被苏承远看中,生下苏清沅后,没过两年就染病去世,没了靠山的苏清沅,自然成了柳氏母女的眼中钉、肉中刺,日子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嫡母柳氏心狠手辣,表面温婉贤淑,暗地里手段阴狠;嫡姐苏清瑶骄纵跋扈,嫉恨苏清沅生得清丽,平日里寻衅滋事,昨日的意外,根本就是苏清瑶故意为之;还有嫡兄苏明轩,依附柳氏,对庶出弟妹也是百般轻视,从不放在眼里。府中唯一可能护着她的,只有二公子苏明宇,他是侧室周氏所生,性格温润,平日里虽不常往来,却也从未苛待过她,只是周氏势弱,苏明宇自身也在柳氏的打压下,自顾不暇。
摸清了府中的局势,苏清沅更清楚,懦弱退让只会任人宰割,唯有主动出击,才能站稳脚跟。她前世专攻唐代考古,不仅对唐代的历史文化、礼仪制度了如指掌,还跟着老中医学过几年中医基础,识药、辨药、简单的诊疗都不在话下,这便是她在这异世求生的资本。
这日午后,雨终于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潮湿的偏院添了几分暖意。苏清沅扶着春桃的手,慢慢走到院中的老槐树下,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刚站了没一会儿,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随即,嫡姐苏清瑶带着几个丫鬟,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苏清瑶穿着一身桃粉色的罗裙,裙摆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头上插着珠钗,妆容艳丽,与这破败的偏院格格不入。她一眼就看到了院中的苏清沅,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哟,这不是三妹妹吗?没想到你命还挺硬,撞了那么一下,居然还能活着出来晒太阳。”
身后的丫鬟们也跟着附和,言语间满是嘲讽,眼神轻蔑,像看什么污秽之物。春桃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拉了拉苏清沅的衣袖,低声道:“小姐,我们快进去吧。”
换做以前的苏清沅,此刻早已吓得浑身发抖,要么低头避让,要么默默流泪。但现在的苏清沅,眼底毫无惧色,她抬眸看向苏清瑶,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嫡姐说笑了,妹妹福薄,却也惜命,自然不会轻易丢了性命。倒是嫡姐,这般兴师动众来我这破院子,难不成是闲得无聊,特意来看看妹妹死了没有?”
苏清瑶没想到一向懦弱的苏清沅竟敢这样跟自己说话,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沉了下来,怒声道:“苏清沅,你好大的胆子!不过是个卑贱的庶女,也敢跟我顶嘴?”
“嫡姐这话就不对了,”苏清沅缓缓开口,语气不卑不亢,“我虽为庶出,却也是侯府的小姐,身份虽不及嫡姐尊贵,却也不该被嫡姐这般折辱。再者,昨日我被嫡姐推搡撞柱,昏迷不醒,此事若是传到侯爷耳中,或是传到外面去,旁人只会说嫡姐心胸狭隘,容不下庶妹,到时候,丢的可是侯府和嫡姐的脸面。”
她知道,柳氏最看重侯府的名声,苏清瑶虽骄纵,却也怕柳氏责骂。果然,苏清瑶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眼神闪烁了几分,却依旧嘴硬:“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撞上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胡说,嫡姐心里清楚,”苏清沅淡淡一笑,目光扫过苏清瑶身后的丫鬟,“当时在场的丫鬟,总有几个良心未泯的,若是我去问问,或许能问出些真相来。”
那些丫鬟们听到这话,纷纷低下头,不敢与苏清沅对视。昨日之事,她们都看在眼里,只是碍于苏清瑶的身份,不敢多言,如今被苏清沅点破,难免有些心虚。
苏清瑶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恨恨地瞪着苏清沅:“好,好一个苏清沅,你翅膀硬了,敢跟我叫板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说完,她狠狠跺了跺脚,带着丫鬟们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偏院。
看着苏清瑶离去的背影,春桃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惊讶:“小姐,您刚才太厉害了!以前您从来不敢跟嫡姐顶嘴的。”
苏清沅轻轻拍了拍春桃的手,眼底闪过一丝锐利:“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们若是一味退让,只会被人欺负得更厉害。”
经此一事,苏清沅更加明白,在这侯府,唯有自身强大,才能不被欺负。她开始利用自己的中医知识,在偏院的角落里开垦出一小块土地,种上一些常见的草药,既能调理自己的身体,日后或许还能派上用场。
这日,苏清沅正在院中打理草药,春桃急匆匆地跑进来,脸上满是焦急:“小姐,不好了!二公子出事了!”
苏清沅心中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锄头:“怎么回事?二公子怎么了?”
“刚才听前院的丫鬟说,二公子去城外马场骑马,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摔伤了腿,回来后一直高烧不退,府里的大夫来看过了,开了药也不管用,侯爷和夫人都急坏了。”春桃喘着气说道。
苏明宇虽与苏清沅往来不多,却从未苛待过她,甚至在她被苏清瑶欺负时,偶尔还会暗中帮衬几句。如今他出事,苏清沅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她沉思片刻,对春桃道:“春桃,你去前院打听一下,二公子具体的症状是什么,大夫开的药方又是什么,尽量打听详细些。”
春桃点点头,连忙转身跑了出去。半个时辰后,春桃回来了,脸色有些苍白:“小姐,我打听清楚了,二公子摔下来时,腿骨裂了,回来后就开始发高烧,浑身滚烫,意识模糊,还总说腿疼得厉害。府里的李大夫开了活血化瘀、退烧的药,喝了两剂,一点效果都没有,李大夫也束手无策了。”
苏清沅听完,心中有了大概的判断。苏明宇腿骨断裂,高烧不退,大概率是伤口感染引发的炎症,古代的医术有限,普通的退烧草药很难奏效,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春桃,你去把我种的金银花、蒲公英、柴胡都采一些来,再找几块干净的布条和烈酒。”苏清沅当机立断,快速吩咐道。
春桃虽不解苏清沅要做什么,却还是听话地照做了。很快,草药和布条、烈酒都准备好了。苏清沅将金银花、蒲公英、柴胡洗净,用石块捣碎,挤出汁液,又将烈酒倒入碗中,用火点燃,待酒精挥发一部分后,将布条浸湿。
“小姐,您这是要……”春桃看着苏清沅的动作,疑惑地问道。
“二公子伤口感染引发高烧,这些草药能清热解毒,烈酒可以消毒,或许能帮二公子缓解症状。”苏清沅一边说,一边将捣碎的草药敷在布条上,“春桃,你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些布条送到二公子的院里,让伺候二公子的丫鬟,敷在二公子的伤口周围和额头,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
春桃有些犹豫:“小姐,府里的大夫都没办法,我们这样做,若是出了差错,夫人肯定会怪罪我们的。”
“现在二公子情况危急,顾不得那么多了,”苏清沅眼神坚定,“就算被怪罪,总比看着二公子出事好。再者,我这些草药都是清热解毒的,不会伤人性命,顶多没效果而已。”
春桃看着苏清沅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小姐,我去试试。”
春桃拿着布条,小心翼翼地往前院走去。苏清沅站在院中,心中有些忐忑,她虽有把握缓解苏明宇的症状,却也怕出意外,毕竟这是古代,医疗条件有限,一点小差错都可能酿成大祸。
好在没过多久,春桃就兴冲冲地跑了回来,脸上满是喜色:“小姐,有用!太有用了!我把布条送过去,二公子的丫鬟半信半疑地敷上了,没过多久,二公子的烧就退了一些,意识也清醒了些,还说腿疼得没那么厉害了!二公子身边的周姨娘知道后,特意让丫鬟来谢我们,还说要亲自来看看您呢!”
苏清沅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有用就好。”
周姨娘是苏明宇的生母,性格温婉,与世无争,在府中地位不高,却也算是个明事理的人。她得知苏清沅用草药帮苏明宇缓解了症状,心中十分感激,当天下午就带着礼物来到了偏院。
周姨娘穿着一身素雅的浅蓝色衣裙,气质温婉,见到苏清沅,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感激:“清沅,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明宇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姨娘客气了,二公子平日待我不薄,我帮他是应该的。”苏清沅微微躬身,语气恭敬。
周姨娘看着苏清沅清丽的容貌和沉稳的气质,心中越发喜欢,又想到她在府中的处境,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命苦,在府中受了不少委屈。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虽没什么本事,却也会尽力帮你。”
有了周姨娘的关照,苏清沅在侯府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一些。柳氏虽依旧看她不顺眼,却也碍于周姨娘,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刁难她。苏清沅也趁机继续打理自己的草药园,闲暇时就研读这具身体生母留下的一本破旧医书,不断提升自己的医术,为日后的生活,积累更多的资本。
她知道,这只是她在大唐求生的第一步,往后的路,还会更加艰难,但她不会退缩。这枚古玉带她穿越千年,她便要在这大唐盛世,活出不一样的人生,绽放属于自己的惊鸿之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