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辛弃疾,大部分的印象是那位万军中取敌将首级、鲜衣怒马、文武双全的少年将军,又或是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渴望收复失地的爱国文人,更或是我们那位“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壮志难酬的失意男子……
正因为如此,他笔下的词总是弥漫着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风云之气, 流淌着报国无门、抱憾终生的热血,
可谁能想到,这位以豪放著称的词人,竟也写过不少关于儿女情长的柔情词。
22岁那年,辛弃疾带着兄弟们从金国杀回南宋,本想"补天裂",却在官场碰了一鼻子灰,遭到主和派的打压排挤,为此仕途坎坷流离,连个像样的官职都坐不稳。
可就在这漂泊的岁月里,有个人始终站在他身后,这个人就是他的妻子范如玉。
范如玉是范邦彦之女,是一位家学渊源的大家闺秀。辛弃疾南归过程中,范如玉和父亲范邦彦合理助其抗金脱险,两人产生交集。范如玉和辛弃疾同岁,一来二去两人走到了一起。
辛弃疾虽是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可他是一个"归正人"(从沦陷区投奔南宋的汉人),并不受重用。富家千金范如玉却甘愿跟着丈夫住破房子、吃粗茶淡饭,两人关系十分要好。
辛弃疾爱喝酒,喝多了就耍酒疯,范氏怕他伤身,便在他书房挂了块"戒酒"的牌子。辛弃疾不但不恼,还写诗夸她:"刘伶元自有贤妻",字里行间全是对妻子的认可。
这对"患难夫妻",一携手就是几十年。从青年到中年,范氏替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把他那些"醉里挑灯"的狂放,都接住了;把他那些"栏杆拍遍"的孤独,都暖化了。
范如玉五十大寿那一年,辛弃疾为妻子操办了寿宴。五十而知天命,一直身体不太好的范如玉看到席上其乐融融的场景,不禁感慨朱颜辞镜花辞书。
辛弃疾为此专门写了一首词来安慰自己的妻子,肉麻至极,却被誉为哄妻典范。
《浣溪沙・寿内子》
寿酒同斟喜有余,朱颜却对白髭须。两人百岁恰乘除。
婚嫁剩添儿女拜,平安频拆外家书。年年堂上寿星图。
“寿酒同斟喜有余”,夫妻俩坐在桌前,你给我倒酒,我给你添杯,夫妻举杯相视而笑,不用多说什么,烟火气里全是默契。,心里的快乐就满得溢出来。
“朱颜却对白髭须”,更是把 “老夫老妻” 的反差写成了温柔。他没回避岁月的痕迹:妻子还带着几分年轻时的容颜(朱颜),可自己已经长出了白胡子(白髭须)。
他这是在跟妻子 “撒娇”:夫人你一点都不老,风韵犹存,可我都老得长白胡子了,潜台词:我变丑了,你可别嫌弃我啊!
“两人百岁恰乘除”。“乘除” 是古代的算术词,在这里就是 “相加相减、凑一凑” 的意思。
辛弃疾想说的是:就算咱们俩加起来才够一百岁,那也算的上百年好合了。
岁月让我们慢慢变老,只要能和你一起,也是最圆满的。不管活多久,只要和你一起,多一天都是赚的。
再看下阕,辛弃疾把对未来的期许,全揉进了平凡的生活里,句句都在 “夸妻”,却又夸得特别含蓄贴心。
“婚嫁剩添儿女拜”,是在回顾两人一起经营的幸福。这些年,他们看着儿女长大,如今儿女或许已经成家,祝寿时还能围在身边拜见父母。这多出来的热闹('剩添'),全是我俩的福气啊!"
表面是说"儿女孝顺",实际是在夸妻子:"要不是你把家打理得这么好,孩子们能这么有出息?能陪我一起享受这天伦之乐,全靠你。藏着夸赞妻子的小心思。
“平安频拆外家书”,更是把 “夸妻” 藏在了细节里。古代交通不便,家书可抵万金。这里祝福妻子可“经常拆开娘家寄过来的家书。
前一句是讲自家打理的很好,子孙兴旺,福气多多。这一句是讲妻子的娘家,也是平安幸福,最后一句是讲妻子自己。
“年年堂上寿星图”是最实在的承诺。希望每年的家堂上,都能挂着你的寿星图”。
言外之意很简单,祝愿妻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而自己也会每年都陪妻子过生日,和妻子一起过好每一个平凡的年。
没有宏大的誓言,只有 “年年陪伴” 的朴素愿望,细水长流的陪伴,才是最深情的浪漫。
辛弃疾的豪放,是对山河破碎的痛;他的柔情,是对妻子半生相伴的惜。一个能对家国怀揣深情的男人,才更懂对身边人温柔——这才是真男儿的立体人格。
婚姻中不仅仅是需要我爱你的甜言蜜语,更用看见、懂得、理解。
辛弃疾看见妻子持家的辛劳,看见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懂得妻子对家庭的付出,理解妻子对儿女娘家的牵挂,这才有了这首深情肉麻的词。
再豪放的人,心里也会有一块柔软的地方,留给最爱的人。
而这份藏在词里的温柔,跨越了八百年,依旧能让我们感受到爱情最本真的模样 —— 简单、真诚,且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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