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位企业主咨询：他已经将5000万资产装入家族信托，但由于企业经营困难，急需周转资金，希望能从信托中取出部分资金解困，但遭到了托管银行的拒绝。他不禁疑问：自己设立的信托，为什么在需要时不能动用？

更让他担忧的是，如果企业彻底失败，债务缠身，这个为家人设立的“保护伞”是否会被法院强制执行？

家族信托的“安全”与“危险”边界

近年来，家族信托已成为中国高净值人群财富管理和传承的重要工具。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末，我国家族信托业务规模已超过5000亿元，服务客户数量超过20万人。然而，随着经济环境变化和债务纠纷增多，家族信托的“安全性”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司法考验。

一、家族信托在什么情况下会被“击穿”？

根据《信托法》和《全国法院民商事审判工作会议纪要》（简称《九民纪要》）的相关规定，家族信托并非绝对的“安全港”，在以下情形中可能被强制执行：

1.信托设立损害债权人利益根据《信托法》第十二条，委托人设立信托损害其债权人利益的，债权人有权申请人民法院撤销该信托。实践中，如果企业在出现经营困难或债务危机前夕，急迫地将大量资产转入信托，很可能被认定为“恶意避债”。

2.信托财产混同或非独立根据《信托法》第十四条，信托财产必须是明确、合法且与委托人未设立信托的其他财产相区别的。如果信托财产与委托人其他财产边界不清，频繁与委托人个人账户往来，可能导致信托“人格”被否认。

3.信托功能异化为“虚假信托”如果委托人对信托财产保留过度控制权，比如可以随意取出资金、改变受益人或将信托财产用于个人事务，这种“虚假信托”很可能被认定实质上是委托人的个人财产，从而失去破产隔离功能。

4.信托资金来源不合法若信托资金系通过非法集资、贪污贿赂等违法犯罪手段取得，根据《信托法》及相关司法解释，这些财产不应受到法律保护，司法机关有权追缴。

二、家族信托风险的现实案例

近年来，已出现多起家族信托被击穿的案例：

◎某地产大亨案例：该企业家在多家银行起诉其公司之际，紧急设立数亿家族信托，但法院最终认定其行为损害债权人利益，判决撤销信托。

◎某上市公司实际控制人案例：该控制人设立信托后，仍通过复杂操作实际控制并运用信托资金，法院认为信托实质是其“白手套”，判定执行信托财产偿债。

这些案例表明，法院在审理此类案件时，采取“实质重于形式”原则，全面审查信托设立的目的、时间和实际运作。

三、如何构建“防击穿”的家族信托？

基于以上风险，在设立家族信托时应采取以下策略：

1.设立时机至关重要务必在企业经营状况良好、无重大潜在负债时设立信托。若已面临或可预见的诉讼、债务风险，设立信托很可能被认定为恶意避债。

2.确保信托结构合规信托财产必须真正独立，与个人财产严格分离。避免频繁与个人账户资金往来，确保信托管理遵循既定规则。

3.合理保留控制权虽然委托人可以保留一定的权利，但过多控制权会导致信托被认定为“虚假信托”。建议通过保护人机制等间接方式实现监督，而非直接控制。

4.注重信托目的合法性在信托文件中明确表述“财富传承”、“家族治理”等合法目的，避免出现“避债”、“逃避诉讼”等敏感表述。

5.选择专业可靠的受托人经验丰富的受托人能够更好地执行信托文件，确保信托运作合规，在面临挑战时提供专业应对。

四、家族财富传承的整体规划建议

家族信托只是财富传承的工具之一，真正安全的财富传承需要多元化工具体系：

1.保险与信托结合通过“保险+信托”模式，利用保险的确定性和信托的灵活性，创造双重保障。

2.家族宪法与家族治理建立家族宪法，明确家族价值观、财富分配原则和决策机制，从“人治”走向“法治”。

3.多元化传承工具搭配根据资产性质和传承需求，综合运用遗嘱、赠与、基金会等工具，避免单一工具风险。

4.提前规划与定期审查财富规划应是持续过程，随着法律法规和家庭情况变化，定期审查和调整传承方案。

结语

家族信托确实为财富传承提供了有力保障，但其保护效果并非绝对。在经济增长放缓、债务纠纷增多的背景下，法院对家族信托的审查将越发严格。真正的财富安全不在于最精巧的结构设计，而于提前规划、合法合规和实质正义。

对于高净值家庭而言，最好的策略是在风平浪静时筑好防波堤，而非在暴风雨来临时才急忙寻找避风港。财富传承的终极目标不仅是将物质财富传给后代，更是传递正确的财富观和家族价值观，这才是任何法律工具都无法“击穿”的真正家族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