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力资讯网

元代塑圣刘銮神作,二十八宿彩塑,半人半兽有多震撼?

太行山南麓的泽州盆地,府城村的北山岗像一枚微微隆起的瞳孔,瞳孔的中心,是被当地人称为"府城关帝庙"的古老建筑群。当晨光掠

太行山南麓的泽州盆地,府城村的北山岗像一枚微微隆起的瞳孔,瞳孔的中心,是被当地人称为"府城关帝庙"的古老建筑群。当晨光掠过玉皇殿的鸱吻时,二十八宿殿的窗棂上,总会投下一些奇异的影子——那些源自元代的彩塑,正以超越时空的艺术张力,演绎着中国人对宇宙的浪漫想象。

穿过头道山门,中轴线的递进便暗合着"凡人-仙人-天人"的升阶逻辑。仪门的门框上,明代工匠用浅浮雕刻着"八仙过海",人物动态各异,却都朝着中轴线的方向回望,仿佛在引导观者的脚步。成汤殿的金代木构简洁刚健,四根立柱微微侧脚,形成"侧脚收分"的稳定结构,这种源自《营造法式》的技法,让建筑本身就像一位正襟危坐的老者。

献亭的元代石雕是无声的星图预演。亭柱上的"苍龙教子"浮雕,龙身缠绕成S形,鳞片排列与二十八宿中的"角宿""亢宿"位置暗合;亭顶的八角形藻井,八条垂脊对应八节(立春、春分等),每道垂脊的走兽数量依次递减,暗含"八卦消长"的宇宙规律。站在献亭中央击掌,回声呈环形震荡,这种声学设计,或许是古人对"天圆地方"的另类诠释。

推开二十八宿殿的木门,仿佛闯入了一个被定格的星际会议。元代塑圣刘銮的作品占据了正殿中央,他以袁天罡的"二十八宿动物占"为蓝本,将天文星官转化为可触摸的人间角色。"虚日鼠"化作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鼠耳隐藏在银发中,袖口露出的爪子却握着一卷《天文图》;"房日兔"被塑造成温婉的少妇,兔唇轻抿,裙摆下的三瓣蹄足却踩着月亮纹锦缎,这种"半人半兽"的处理,既保留了神性的疏离感,又注入了人性的温度。

最震撼的是"轸水蚓"与"亢金龙"的对比。前者是位皮肤黝黑的壮汉,脖颈处盘着一条巨蚓,蚯蚓的环节清晰可数,肌肉的青筋与蚯蚓的纹路形成诡异的呼应;后者化为穿铠甲的武士,龙首从后背探出,龙角的分叉竟与道教"三清真气"的符号一致。刘銮在塑造这些形象时,采用了"三庭五眼"的写实技法,却在关节处夸张变形,比如"娄金狗"的肘部弯曲成120度,既符合人体结构,又让动态充满张力。

仔细观察会发现,每尊彩塑的服饰都暗藏星象密码。"心月狐"的披帛上绣着"心宿三星",中间大星用金线,两侧小星用银线,对应现实中的心宿二(天蝎座α)与伴星;"毕月乌"的官服上织着"毕宿八星",呈网状分布,与《新仪象法要》中的星图完全一致。更妙的是"危月燕"的头饰,两只燕翼状的簪子指向西北方位,那正是危宿在天空中的位置。

彩塑的色彩运用同样充满科学考量。刘銮采用"矿物颜料+植物胶"的配方,石青(蓝铜矿)用于表现水属星官,赭石(赤铁矿)用于火属星官,这种"五行配色法"不仅符合视觉心理学,还能通过矿物的稳定性延长色彩寿命。"井木犴"的铠甲用朱砂掺金粉绘制,历经700年仍鲜艳如初,在侧光下能看到细小的金箔颗粒,仿佛铠甲真的在阳光下闪烁。

二十八宿殿的空间布局堪称"立体星图"。塑像按东南西北四象分置:东方苍龙七宿居左,青龙的鳞片纹从"角宿"的细密逐渐过渡到"尾宿"的粗疏;西方白虎七宿居右,白虎的斑纹在"奎宿"处为条形,到"昴宿"变为圆形,暗合西方七宿的星群形态。正中央的"北极紫微大帝"像虽为明代补塑,却巧妙地成为视觉焦点——他的目光投向"北斗七星"的方位,而二十八宿的视线又都朝向他,形成"众星拱极"的神圣叙事。

殿内的光影设计更是神来之笔。北向的气窗在每年春分、秋分时节,会将阳光投射到"亢金龙"的龙角上,形成"龙角触日"的奇观;冬至日的晨光则会依次扫过二十八宿的面部,仿佛在进行一场年度星官点名。这种与节气精准对应的光影艺术,揭示了古人"观象授时"的宇宙认知体系。

清晨第一批进入殿内是最佳体验时段。此时阳光斜照,"氐土貉"的胡须会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影子,"女土蝠"的翼膜纹理清晰可见。当讲解员用激光笔勾勒"尾火虎"的肌肉线条时,那些看似夸张的起伏,竟完全符合动物解剖学原理——刘銮显然研究过真实的虎豹骨骼,才让泥塑充满力量感。

午后的殿内渐渐安静,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漏下,在"箕水豹"的脚边聚成光斑。那些被无数游客触摸得温润的衣角,记录着700年来的目光凝视。明代重修时增补的"日曜星"彩塑,与元代原作形成有趣对比:前者正襟危坐,后者Dynamic十足,这种跨越时代的审美差异,恰是艺术生命力的最佳注脚。

离开前回望殿门,发现门框上的"门簪"刻着"璇玑玉衡"四字,那是《尚书》中记载的观天仪器。原来整个玉皇庙就是一座巨大的"天文仪",从建筑布局到彩塑细节,都在讲述着中国人如何将星辰运行转化为可感知的艺术形象。当我们在二十八宿的目光中穿行,不是在参观文物,而是在参与一场持续千年的宇宙对话——古人用泥土和颜料,在有限的空间里,创造了无限的星空想象。

暮色降临时,府城村的炊烟与玉皇殿的飞檐齐平。回望北山岗,二十八宿殿的轮廓与天际线重叠,那些被岁月磨去棱角的彩塑,此刻正化作真正的星辰,在渐浓的夜色中重新点亮。这座藏在太行山深处的古庙,用泥塑为笔,以时空为纸,书写了人类对宇宙最浪漫的注解:原来我们从未远离星空,那些照亮过古人的星光,至今仍在艺术的土壤里,闪烁着智慧与想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