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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跑得比伴侶快时,是该等等他,还是先跑赢自己?

至今还记得80年代末的某个冬天,我丈夫,那位严谨自律的建筑师,正处于他首个独立项目的崩溃边缘,而我刚刚拿到一笔研究经费,

至今还记得80年代末的某个冬天,我丈夫,那位严谨自律的建筑师,正处于他首个独立项目的崩溃边缘,而我刚刚拿到一笔研究经费,要去土耳其边境考察一批基里姆地毯的古老纹样,心中全是即将远行的兴奋。

每天清晨,用那只陪伴多年的手冲壶,习惯的为他煮上一壶苏门答腊的曼特宁,让浓郁的香气唤醒沉睡的屋子,那几个月脑子里盘旋的,全是安纳托利亚高原的风和那些沉默了千年的线条与色彩,咖啡煮得心不在焉常常忘了时间,又苦又涩。

某天,他终于忍不住,望着那杯浓黑的液体,轻声说这咖啡像我们的日子有点走味了,那一刻我内心刺痛,所有的兴奋感瞬间被巨大的愧疚淹没,清楚地意识到,我的快让他感受到了慢的孤独,于是那个困扰了无数人的问题,以日常和狼狈的方式摆在我面前,当你的世界鸟语花香而他的世界阴云密布时,那份不受影响的快乐究竟是自私还是生命力?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得先把时钟拨回得更早一些,1970年代他还只是籍籍无名的年轻建筑师,没日没夜地泡在模型和图纸里,那是他的播种季,每分心力都要灌溉在那片看似荒芜的土地上,而我是那个为他打理一切让后方不起火的人,并非没有自己的追求,只是在那个阶段选择让他的梦想优先,告诉自己这是陪伴是支持。

夜深人静时,抚摸着那些因洗衣和打磨建筑模型而粗糙的指尖,内心并非全是无怨无悔,那是非常复杂的感受,既有为爱付出的安宁,也有自我被稀释的隐秘的恐慌。

许多年后才明白,等待与陪伴是有区别的,陪伴是两棵树并肩生长共享阳光雨露,根系在地下悄然相连,却各自独立,而许多我们自以为的等待,其实是将自己的根完全依附在了对方的树干上,当他迎风摇摆时便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动荡。

时间回到那杯走味的咖啡之前,拿到了研究经费,那是我的开花季,或许迟来了近十年却因此格外猛烈,像一块被压抑了太久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整个世界在眼前展开了全新的画卷,与此同时他遭遇了事业的瓶颈,灵感枯竭自我怀疑,开始变得沉默,甚至有些嫉妒。

人性就是如此幽微复杂,爱与嫉妒,常常是硬币的两面,他并未阻拦,但会在我深夜阅读时默默地把客厅的电视机音量开大,他不会用语言攻击我的梦想,却会用无数个微小的充满无力感的细节来表达他的失落,我痛苦过,也想过要不要放慢脚步等等他,但意识到近乎残酷的真相,无法将我的生命力分给他,如同他无法将他的困境转嫁给我,能做的不是停下来,而是把花开得更鲜艳更笃定。

因为关系中危险的不是步调不一,而是能量的相互拖拽。当试图用放慢去迁就对方的停滞时,你们便构成了消耗彼此的能量漩涡,拯救这段关系的方式,恰恰是那个跑得快的人要跑得更坚定,冲出这个漩涡。

从土耳其回来,带回了满身的尘土和几大箱笔记,还有前所未有的内在力量,没有急着去开导他,因为任何言语在真正的困境面前,都显得轻飘,只是在某个下午,像许多年前他为我做的那样,清理了他的工作台,把他那些画废的图纸叠好,用干净的柔软的绒布,擦亮那套从德国带回来的绘图仪器。

然后,为他煮了一壶温度刚刚好的曼特宁,放在他手边,什么也没说,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继续整理资料。

很久以后告诉我,真正治愈他的不是任何鼓励,而是那天下午他闻到久违的恰到好处的咖啡香,以及回头时看到我在自己的世界里那种专注而安宁的神情,他突然意识到,慢并没有熄灭我的光,而我的快也并未抛弃他,我们只是在经历各自的季节。

成熟的爱不是两人三足的捆绑赛,而是双人皮划艇的航行,朝着同一个方向,但每个人都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划好自己那支桨,当一边的力量减弱时,另一边要做的不是停止划动,而是保持自己的节奏与力量,这样才能确保航船不至于原地打转甚至倾覆,稳住了整艘船就有了前进的希望。

当感到愧疚到与伴侣失联时,先别急着质问自己是不是跑得太快了,不妨问问自己此刻的奔跑,是出于焦虑和炫耀,还是真实的向内的生命力的绽放,如果是后者,那么请务必务必继续跑下去,跑赢自己不是为了把任何人抛在身后,而是为了某天穿越了各自的季节,能在更高更开阔的山坡上相遇,然后相视一笑,说我们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