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南京陈新民在地摊上发现一个瓶子。他把玩半天决定买下、于是开口道:10根金条,卖吗? 元青花大梅瓶的传奇,起点落在1950年的南京新街口。陈新民从街头地摊上一眼看见那只青花梅瓶,器形端正,通高约44厘米,釉面润滑如玉,青花发色沉稳浓艳,纹路繁而不乱,底足胎质细密厚实,带着元代景德镇窑的气息。 摊主开价的数字,坊间一直有两种说法,有人说5根金条,也有人说10根金条,甚至称那是陈新民几乎全部家当。 可不管是哪一种,陈新民都明白这不是普通买卖,他追问来路,对方只说祖上传下,不肯多讲,他怕错过,咬牙把金条放上摊前,把梅瓶抱回家,转身离开时心里却像压着一块石头。 陈新民并非一时冲动。他出身贫寒,从小在南京街头看旧书摊与古玩摊,最迷的就是瓷器,总爱从器形、胎釉、纹饰里猜年代。 到1930年代进了南京文物商店后,他在收购鉴定与抢救文物的日子里练出真功夫,宋代青白瓷、明清青花都能说出门道,尤其熟悉元青花那种胎厚、发色浓、层次清楚的特征。 也正因如此,那天他在摊前一摸一看,心里就有了底,朋友笑他看走眼,他却说自己是撞运捡漏,因为他知道自己碰上的,可能是横空出世的元青花重器。 第二天,陈新民把梅瓶带到店里与同事们一同研究,大家一致觉得纹饰气魄非凡,年代多半落在元代。 随后梅瓶被送到南京市博物馆请专家鉴定,专家从胎质、釉色、青花发色与画面细节综合判断,认定它是元代景德镇窑青花瓷,瓶腹绘“萧何月下追韩信”,于是定名为“元青花萧何月下追韩信大梅瓶”。 画面里韩信的迟疑与萧何的急追都被刻画得生动入微,人物题材青花器本就全球留存极少,作者是谁至今仍成谜,这份未知反而让它更显珍稀。 更让人后背发凉的,是随之浮出的线索。南京郊外明代黔宁王沐英墓传出被盗消息,警方循线追查,审讯中牵出盗墓团伙成员康永海,康永海承认这只梅瓶可能已是他们手里的最后一件,其余文物早已售出。 陈新民得知后五味杂陈,他把梅瓶放在书桌上细看,那份美不只来自瓷面与画工,也来自它背后牵出的历史与命运。哪怕他在古董行当里颇有名气,面对这种可能与沐英相关的重器,他也不敢轻易拍胸口,于是请来权威鉴定专家刘博士再做核验。 刘博士细看后强调其工艺与绘画风格确与元代相符,并谈到沐英为明朝稳定西南立下战功,获朱元璋封号黔宁王,若此瓶确与沐英墓有关,那它承载的不只是元代瓷艺的巅峰,也连着明初功臣的身后史。 谈到元青花,就绕不开它为何能在元代出现。元朝贵族曾对中东白底蓝花的伊斯兰瓷器产生兴趣,他们看重的是蓝白审美本身。 1271年设立浮梁瓷局后,景德镇工匠反复试验才发现症结在原料,于是从西亚购入青花钴料,配合成熟的烧造技术,以约1200度高温烧成,器物质地圆润光洁,美感甚至胜过西亚同类。 后来贵族又要更大的器形以作贡赏,工匠为解决大器易变形的难题,最终找到高岭土并与瓷石配合,使得烧成后的器物坚硬不易走形,亮滑如新。 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元青花才真正横空出世,而“萧何月下追韩信”这样人物表情惟妙惟肖的画面,也才可能被稳稳铺陈在44厘米高的梅瓶腹上。 确认重器在手之后,陈新民的选择把故事推向另一种结局。1952年“三反五反”运动时期,他响应号召,联系博物馆负责人,决定无偿捐赠,让文物回归国家。 捐赠仪式上,他表达的核心意思很朴素,这件宝物与国家历史息息相关,应该进入博物馆供研究与欣赏。梅瓶入藏后被设专柜,定为镇馆之宝,吸引观众不断。多年后在2005年江苏国宝展上,博物馆甚至刻意只露出画面一部分来展示,以防被人据此仿制。 至于它的身价,外界有人估到十个亿,但比数字更重的,是它从元代窑火、明代入墓、1950年前后流落街头,再到最终回到公共收藏的那条曲折路。陈新民当年若没有停下脚步多看一眼,这只梅瓶或许早已像许多流失海外的同类一样,消失在人群与暗市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