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差一刻，店里又来了三四桌客人。

“江鲈有没有？”

傅明亮看了眼水箱说：“稍等，我去拿。”

前厅转后厨，后厨通后门，小电驴就停在饭店后门。傅明亮插上钥匙，一扭电门，径直往江堤去了。

约摸十来分钟，傅明亮骑着小电驴回来，提着一塑料袋，连鱼带水，拎回两条江鲈鱼，两条江鲫鱼，每条差不多都半斤出头，白亮白亮的。

店里专门谈好两条船，当天有什么渔货上来，全要。江里打野，不比自家水箱，打上什么，说不定。客人来，都会先探问。

“不提前预订的话，就看缘分，但有些拿拿也方便。”傅明亮讲。

撇开固定船只每日所供，也可以江边露天鱼市现拿。

一条长堤，里面是镇，外面是江。

闻堰江鲜码头有鱼市，早前摆在江堤外，西江塘整改，移至堤内。

西江塘，本地人都熟，古水利工程，在萧绍平原西端，浦阳江、富春江、钱塘江三江交汇处，一道防洪御潮屏障。

当地渔民每天晨光熹微便靠岸出摊，挤挤挨挨，湿湿嗒嗒，水汽袭人，开饭店的老板、厨师，为抢点好货，摸黑而来，满载而归，犒赏店客。

作为补充，傅明亮会临时骑电驴过来搞货，店里骑过来，也就三四分钟，店里客人不消久候。

江堤码头拿货，再无更近者，再近，只有上船了罢。

高手藏于野，码头饭店虽是不起眼的小镇饭店，傅明亮实则师出名门，论辈分，叶杭胜大师是他太师公。

做了40年厨师，十三年前，傅明亮还给贝克汉姆烧过菜。

“我回去叫我老婆把贝克汉姆送我的签名足球找出来，给它挂起来。”

“12年前左右，我们绿城俱乐部要签约什么东西，他来了，我们四个人在俱乐部后面的桃花源给他烧菜。龙井虾仁、叫花鸡、东坡肉、宋嫂鱼羹，都是那些名菜。老外感觉猪肉不太喜欢，但东坡肉他喜欢的。”

傅明亮一边回忆，一边翻找手机里的照片，翻箱底找出几张，照片模糊可见。

“靠太近了当时，只给我拍到了半张脸，真可惜。”

照片里，贝克汉姆和四位当年给他烧菜的厨师合影，傅明亮只有半张脸入框，有点遗憾。

2016年，傅明亮就出来自己开店，老余杭开了几年，西兴又开了几年。现在闻堰这家店原先是“闻堰老街饭店”，盘过来，改成“闻堰码头饭店”，尔来二月有余。

聊了几句，小江鲈烧好端将上来，热气氤氲。

小江鲈，本地人热衷清蒸或葱油，盖其最能吃出原汁原味。

萧山烧法，则可加入水冬菜或笋干菜，烧个半汤。然，水冬菜要三四月份才有。

“那个烧法最好用大鲈鱼，肉质比较厚，烧汤好的。小江鲈嫩，烧汤可惜了。”

半斤一条，一人吃正好。拨开葱丝，小花鲈胴体雪白，细腻发光，嫩得筷子得使虚力巧劲，一用力，夹起大块，掉落大块。一副粗人莽汉形状。轻取慢提，才得芳心。

花鲈周期，四到七月休渔期，小鲈鱼变大鲈鱼。割晚稻时，鲈鱼最多，价格最实惠。

鲈鱼性凶猛，以小鱼、小贝壳为食，至10月天冷后，潜入深水，难抓。

相比，鲫鱼好抓。

野生江鲫鱼一眼可辨，鱼身窄长，颜色发白，是江鲫特点。养殖鲫鱼，肚皮鼓鼓，养尊处优相。

“所以一般鲫鱼基本都有的，鲈鱼不一定。”

钱塘江所产土著渔获，以青、草、鲢、鳙、鲫、鳊、凤鲚、鲈鱼为主。再好一点，江鳗、江虾、江蟹、江米鱼。

傅明亮叫我尝尝农家三鲜，萧山人红白喜事都要上的一道菜，鱼圆、肉圆、蛋糕都是当天新鲜做的。

西兴、长河、闻堰、浦沿这一带，萧山西北角，三鲜汤讲究放青菜。

到了大江东，放的则是花菜跟西蓝花。

到上萧山靠近诸暨那一带，蛋糕改蛋卷，也不大放青菜，主料就是冬笋、肉圆、猪肚、猪心，更注重料满。

一碗三鲜汤，各地略有分野。

别看一块小小蛋糕，并不简单，用20只鸭蛋打散，油锅里慢慢煎出来，要够紧实，却并不需要压过，全靠师傅功夫，一次成型。

“有些师傅功夫不到家，会需要压一压。”

肉圆子也是刀剁出来，颗粒感十足，肉味就足。

“萧山人吃鱼，杭州第一。”双浦诗人许志华如此对我说，“他们那边先富起来，有几家做江鲜时间久。”

闻堰码头自古是钱塘江流域交通要隘，浙西货物集散中枢，桐庐、富阳等地货船，经此驶向钱塘江，交易至宁波上海各地，反之亦是。

此地也是两岸民生纽带，袁浦、闻堰居民借渡船往来交易江鲜果蔬，四时不阻。

闻堰乃有“三江活码头”之称，以其流动，乃活。

闻堰老街因码头而兴盛，上世纪就已经商铺云集，南来北往的生意人，将老街带活成商业重镇。

如今，闻堰老街重新修缮，有点长沙文和友的味道。

傅明亮的码头饭店就开在老街中间，八点就开门，附近镇上街坊来吃碗片儿川。接着是午市晚市，九点半打烊，也看客人情况，有时候老酒吃晚一点，就晚点关门。

闻堰码头饭店

地址：萧山闻堰老街新市街172号

吃什么推荐：葱油/清蒸小江鲈、农家三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