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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湖新语]野生动物保护:超越情感共鸣的理性捍卫

每当谈及野生动物保护,公众视野常被珍稀物种的可爱影像或触目惊心的盗猎场景所占据,这固然能引发广泛的情感共鸣。然而,若我们将保护工作的根基仅仅建立于这种感性冲动之上,其生命力将是脆弱和短暂的。真正的、可持续的野生动物保护,必须完成一次认知上的跃迁,从基于“喜爱”的被动回应,转向基于“利益攸关”的理性捍卫。其核心在于,深刻认识到保护野生动物,本质上是人类一场关键的自我救赎。

首先,必须摒弃“人类中心主义”的恩赐心态,确立生态系统的“工具性价值”观。我们常陷入一种误区,将保护视为对野生动物的仁慈或恩赐,这是一种傲慢的错觉。健康的生态系统,包括其中每一个环节的物种,为人类提供着不可或缺的、无法用金钱衡量的生态系统服务。例如,昆虫传粉保障了农作物收成,湿地鸟类和两栖类净化着水体,森林及其中的生物构成气候调节的重要一环。每一个物种的消失,都如同从一架精密的飞机上拧下一颗螺丝,我们无法预知哪一颗的脱落会导致整个系统的崩溃。因此,保护它们,不是我们在保护它们,而是我们在维护支撑自身生存的生命支持系统。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关乎自身存亡的利益计算,其紧迫性远高于单纯的情感关怀。

其次,野生动物保护是国家安全与风险管理的前沿阵地。这一点在全球化与人口流动频繁的今天尤为凸显。野生动物是大量未知病原体的天然储存库,对野生动物栖息地的肆意侵扰和非法野生动物贸易,极大地增加了人畜共患疾病溢出的风险。历史已经多次证明,一场源自野生动物的公共卫生危机,足以颠覆全球经济和社会秩序,其代价远超任何保护行动所需的投入。从这个角度看,严厉打击盗猎和非法贸易,严格保护原生栖息地,减少人与野生动物的不当接触,绝非只是环保议题,而是关乎公共卫生安全和国家稳定的战略性投资,是成本效益比极高的风险防控措施。

再者,保护行为本身,是衡量人类文明程度的刚性标尺。一个文明的伟大,不仅在于其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科技高度,更在于其如何对待那些“无用”的、无法发声的、与自身短期利益无关的生命。能否为后代保留一个生物多样性丰富的完整世界,体现的是一个智人的远见、智慧与道德担当。当我们立法保护一个物种的栖息地,即便它看似于经济发展“无益”,这标志着我们超越了短视的功利主义,展现出对生命本身和长远未来的尊重。这种文明的内驱力,是推动保护工作最深层次、最持久的动力。

我们必须主动建构一套超越情感、立足理性的保护话语体系。要让公众和政策制定者清晰地认识到,保护野生动物,不是在“烧钱”做慈善,而是在为生态系统服务付费;不是在阻碍发展,而是在为可持续发展购买“保险”;不是在抒发闲情逸致,而是在践行一种更高级的文明准则。唯有当保护内化为一种深刻的、利己的集体理性,相关的政策法规才能获得最坚实的支持,社会的监督才能形成最广泛的合力。这场“自我救赎”的成功与否,将直接定义人类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