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破衡阳敌谣之谜 记者在十一月十八日通十几个同业访问第十军的孙鸣玉参谋长、周庆祥师长于独山铁道宾馆,由孙参谋长口述他的被俘及脱险经过。谈话继续了两小时半。我被故事激动着没有多问什么。下面的记录,多系孙参谋长流水似的叙述。 是八月八日的上午,湘中的天气相当闷热。苦战四十七天的第十军的高级将领,都集在衡阳的中央银行的掩蔽部里,他们焦急着最后已无兵可用,唯一的希望是援军打进来。中央银行前头的警戒是比较周密的,后面却只有一个卫兵,二十几个日本兵从后面冲进来,他们猝不及防,于是都被俘了!军长、参谋长以外,还有四个师长:周庆祥、葛先才、容有略、饶少伟。他们被分别盘押,羁押在欧家町的天主堂里。第一天,他们没有得到滴水粒饭,而且彼此不得相见。他们的行动不能离开那个院子,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们与外界隔绝,敌人专门造谣来欺哄他们。 在被俘所的苦寂生活中,最可怜的是三千多名负伤的兄弟,一起被鬼子烧死。后来敌人监视稍松,各高级将领偶有相见机会,孙、周两氏,详细设计逃脱的办法。卫士外出寻觅食物时,预先买进了几身便服,并设法将窗子的玻璃打碎,作为越墙时的梯子。周师长住天主堂的楼上,孙参谋长住在楼下,卫士时常可以给他们传递消息,一切计划渐渐的成熟了。 十月九日的晚上,是个暴风雨之夜,西北风夹着凄冷的急雨。他们料定院西北边的墙下决不会有日本兵,于是他们约定,晚间以熄灯为信号,孙嘱两卫士见楼下灯熄,即在院外卸下窗子,周则下楼来。起初周还有点犹豫,孙则认定这是不可错过的机会。当孙熄灯后,周慢慢的下楼来,两个卫士随即将窗子卸下,从屋里又拿出凳子,至墙根下,将窗子放在凳子上,恰好是一个很合用的梯子。两人自窗内跃出时,忙里将一个茶几弄倒,油灯茶碗落在地上的声音,他们嚇得伏在地上良久,幸因风雨交加,敌兵不曾听到。他们见四下并无异动,才提着心走到西北墙根下,和卫士共四人先后越墙过去,恐失联络,就用一条绳子连在一起。天黑的出手不见掌,雨下得成了一片,他们摸索前进,曾一度走进敌人的马号,听到马啸的声音而绕过。又有一次见到一所民房里有灯光,随着出来几个魔影似的人物,用手电筒向四下瞭望。他们急忙滚进一个水沟里,没被发现。他们在泥雨中辗转一夜,想趋贾里渡越草河,然后爬过衡零公路,但是直到天明,才走了不过五、六里。 天亮了,太原还没有出来。他们走到一个山根下的农家,自称是从衡阳逃出来的商人,请他带路到渣江方向去。这个老农不肯,后来还是“钱能通神”,老农将他们带到另外一个山中,那里是日本人不常到的地方。他们住在一个老百姓家里,那老百姓很忠诚,对他们很照顾,更关照他们,说是日本人也有时来这里“打路”,不过随到随走。有两次日本兵来了,那老百姓带着他们躲往山上,在山林里可以遥远的看见抓鸡牵牛的兽兵。 在这老百姓家中住了一夜两天,又被带到他的亲戚家里。雨还是不断的下着。夜里衡零路上敌人军运特忙,差不多五分钟就有汽车一辆经过,而且常有敌兵梭巡,要想通过是比较困难的。他们计算良久,才有了办法。四个人分别躺在路旁的水沟里,待敌车过去一辆,便有一人滚过公路,伏在另一旁的水沟里。四个人完全过去以后,于是松一口气,又系绳前进。 通过衡零公路,应当平安了,然而又来了一个更紧张的局面。离渣江不远的地方,某晚他们宿在一个老百姓家里,在熟睡中,有十多个凶客打门而进,举枪持炬,喝令孙周四人立起,举手,不动。 并声言追你们几天不到,你们昨天在某处住宿,前天从某地经过,言之历历,尤使人心悸。他们以为一切都完了!说着四人被绑起帶走。行四五里,到一所大房合内,人出人进,似一个匪巢,而不见一个日本人,且均操湖南口音,他们稍为放心。 一个自称为"主任"的人出来审问他们,他们觉得只要有良心的中国人是不会加害的。孙参谋长咬一咬牙,说出了:“我是第十军参谋长孙鸣玉,这一位是我们第三师周师长。”那位主任听了,马上陪着笑脸与他们握手,自称:“我是湖南民众自卫队第六指挥站的主任。”给他们解了绑,予以极优渥的招待,并派兵保护孙、周两人至娄底彭副总部,以后由地方政府护送至新化,算是到达了绝对的安全地方。 至于方军长、葛师长、容师长、饶师长,被俘后一直没有离开过衡阳天主堂一步,而敌人竟在南京大造谣言。 (十一月十九日于独山) 录自1944年12月13日《大公报》,原题《揭破衡阳敌谣之谜 孙参谋长等独山一席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