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甥女是民办本科毕业，在家蹲了三年，考公考编、各类考试没一个考上的。家里没办法，一咬牙凑钱给她申了个英国水硕，已经走了。家里的想法是，等她回来还是应届生身份，能接着再考，我姐甚至说，要让她考到不能考为止，等过了报考年纪，再去北上广深找工作。说真的，这大概是我见过考公考编执念最深的家庭了。 外甥女去英国的头一个月，我姐几乎每天都要跟她视频。视频里大多是我姐在说，从国内最新的招考政策，到她刚整理好的行测错题本，再到邻居家孩子考进街道办的经验，絮絮叨叨没个停。外甥女总是坐在书桌前，背景里能看到宿舍的小窗户，手里要么拿着课本，要么攥着笔，偶尔点头应一声，话不多。有次我正好在旁边，听见我姐说 “你那边课程别太较真，及格就行，重点是把英语捡起来，回来考公有些岗位要英语水平”，外甥女没反驳，只是 “嗯” 了一声，眼神有点飘，像是在看窗外的树。 后来我跟我姐聊，说孩子在国外也不容易，要不别总盯着考公的事，让她先适应适应。我姐立马皱起眉，说 “不盯着不行啊，她民办本科毕业，之前在家三年都没考上，这次读硕就是为了拿个好点的学历，保住应届生身份，要是现在松了劲，回来更没竞争力”。她还翻出手机里存的表格，里面列着外甥女回来后能报的岗位，从省直机关到区里的事业单位，备注里写着 “专业匹配度”“历年分数线”“是否限应届生”，密密麻麻填了好几页。我姐说这是她托在人社局的同学帮忙整理的，怕到时候孩子回来抓瞎。 外甥女在英国待了半年，放寒假没回来，说要留在那边打工。我姐一开始不同意，说 “打工能挣几个钱，不如回来刷题，我给你报个线下辅导班”，后来架不住外甥女坚持，才松了口，但要求她每天必须抽出两小时做行测题，还得拍做题视频发过来。有次我跟外甥女微信聊天，问她打工累不累，她回说还好，在中餐厅当服务员，客人不多的时候能偷偷看会题。我问她有没有想过，要是一直考不上怎么办，她隔了好久才回 “我妈说总会考上的，再说我现在除了考公，也不知道能干啥”。 今年年初，外甥女开始准备毕业论文，同时也报了国内的线上公考班。我姐每天晚上都要跟她同步学习进度，比如 “今天你行测刷了多少题，我给你整理的申论范文看了没”，要是外甥女说当天课程多，没来得及刷题，我姐就会有点急，说 “论文能往后拖拖，考公的题一天都不能停，你看隔壁小李，去年就是因为毕业论文耽误了刷题，最后差 0.5 分没进面”。外甥女大多时候不辩解，只是按我姐的要求补做题，有次我偶然看到她朋友圈，发了张凌晨两点的书桌照片，桌上摆着毕业论文的资料和公考真题，配文是 “加油”，但没几个人点赞。 上个月外甥女答辩完，买了回国的机票，定在六月初落地。我姐提前半个月就开始收拾家里的房间，把原来堆杂物的书房腾出来，改成了备考室，墙上贴满了行测公式和申论素材，书桌上摆着新买的打印机和错题本。她还跟单位请了假，说要在家陪孩子备考，每天给她做营养餐，监督她学习。我去她家帮忙收拾的时候，看见备考室的窗户上挂着窗帘，是那种遮光性特别好的，我姐说 “这样孩子学习不受外界干扰，能专心刷题”。 外甥女落地那天，我去机场接的她。她拖着两个大行李箱，一个装着衣服和书籍，另一个打开一看，全是公考资料，有历年真题集，有辅导班的讲义，还有我姐之前寄过去的错题本。路上她跟我说，在英国的时候，有次跟同学聊天，同学说毕业后想留在伦敦工作，问她要不要一起试试，她没敢答应，因为 “我妈肯定不同意”。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高楼，眼神有点茫然。 现在外甥女每天在家刷题，早上八点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中间除了吃饭和短暂的休息，几乎都在备考室里。我姐每天会把饭菜端到她书桌前，怕耽误她做题。有次我去看她，正好碰到她做行测模考，屏幕上的倒计时在跳，她握着笔的手有点紧，眉头皱着，嘴里小声念叨着解题步骤。我姐在旁边坐着，手里拿着计算器，帮她算正确率，时不时说 “这道题之前讲过，怎么又错了”“这个模块正确率太低，下午得重点补”。 前几天我跟我姐说，要不别给孩子太大压力，考公也看运气，实在不行找份工作先做着。我姐叹了口气，说 “我也知道有压力，但她都熬到现在了，放弃太可惜。再说她这个年纪，没工作经验，除了考公，去企业找工作也不容易，北上广深的工作不好找，竞争比考公还大”。她顿了顿，又说 “我跟她爸这辈子没什么本事，就想让她有个稳定的工作，不用像我们一样辛苦，只要她还愿意考，我们就支持她，直到她不能考为止”。 外甥女偶尔会跟我抱怨，说刷题刷得想吐，有时候看到别人晒工作、晒旅行，会有点羡慕。但她从没跟我姐说过这些，每次我姐问她 “还能坚持不”，她都会说 “能”。昨天我去她家，看见她备考室的墙上贴了张便签，上面写着 “再坚持一下，总会考上的”，字写得很用力，墨水都有点透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