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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人文讲坛丨大江皖韵:长江文化谱系里的安徽

江河是人类文明的源头。有江河的地方,就有人,就有人化的自然、自然的人化,也就有了“文化”。

安徽长江文化地处长江中下游的核心区域,在时间维度上纵贯中华文明演进的全过程,在空间维度上构成多元文化互动交融的重要通道,在中华文明多元一体格局形成的过程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讲席嘉宾:

章玉政安徽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副院长、安徽大学舆情与区域形象研究中心主任,历史学博士、高级记者。安徽散文随笔学会会长、安徽省太白楼诗词学会副会长、安徽省黄山文化书院秘书长。全省宣传文化系统“六个一批”青年拔尖人才。著有《狂人刘文典》《刘文典年谱》《中国公学往事》等10余部著作,参与撰写《长江文化读本》《人文安徽》《为什么是安徽》等书籍。

破解中华文明绵延不绝之密钥

地理学界一般把长江分为三段:从源头到湖北宜昌为上游,从宜昌到江西湖口为中游,从湖口到入海口为下游。长江安徽段属于长江下游区域。

江淮大地上,长江沿岸,很早就有了古人类生活的踪迹。安徽已发现旧石器时代遗址,多在皖江、巢湖、水阳江流域一带。安徽繁昌人字洞遗址,距今约256-220万年,是欧亚大陆迄今为止所发现的最早的人类文化遗址。和县猿人遗址,位于与“人字洞”一江之隔的和县汪家山龙潭洞,先后发掘出猿人头盖骨、下颌骨等化石,距今41.2万年,属晚期直立人。安徽东至华龙洞遗址,位于安徽省池州市东至县尧渡镇汪村村庞汪组,距今约30万年,是继周口店之后在中国发现的古人类化石数量丰富、并包含有石器等古人类生存活动证据的重要古人类遗址。巢湖银山遗址,位于巢湖岱山乡银山村附近,其出土的人类枕骨化石经判定距今约20-16万年,其体质特征略胜于和县猿人,应为早期智人。

远古人类在安徽长江流域的沿江洞穴里演化、繁衍,形成了较为完整的进化证据链,又与长江中上游和中国其他地区古人类遗存的发现互为补充和印证,为“现代人起源多地区进化说”和“东亚直立人到现代人连续进化说”提供了科学实证。

确立安徽长江文化之关键地位

安徽是长江文化的重要衍生地、承载地、传播地。先民们在这里开启人类文明化道路的征程,以长江为枢纽,沟通上下,连接西东,繁衍生息,延续至今。那么,安徽长江文化在中华文明演进的过程中究竟占据何等地位呢?

——实证了中华文明最早曙光的出现

中华文明探源工程最新研究成果认为,大约从距今约5800年开始,中华大地上各个区域相继出现较为明显的社会分化,进入了文明起源的加速阶段,可分为古国时代和王朝时代两个阶段。其中,距今5800至3800年前后的时代称为古国时代。安徽凌家滩遗址被认为是古国时代第一阶段的典型代表。

凌家滩遗址是长江下游同时期面积最大、保存最完整的聚落遗址。正如著名考古学家严文明先生所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长江下游,凌家滩人是首先走上文明化道路的先锋队。”

迄今为止,安徽已发现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500多个,密度居全国第八。其中,长江流域有多个重要发现。“可以说,长江流域安徽段是人类起源与演化的实证地,也是最早出现文明曙光的‘高地’。”章玉政说。

——提供了重要的粮食保障

稻作是人类农业文明的重要标识。长江中下游地区是世界稻作农业的发源地。安徽长江流域沿江平原,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水源充沛,自古至今都是中国重要的水稻种植地。譬如,在潜山薛家岗、肥东大陈墩等新石器时期的遗址中,曾多次发掘出炭化稻谷凝块和烧焦的稻粒。至今,长江流域仍是重要的“天下粮仓”。

——提供了持续的动力支撑

金属的发现、冶炼及金属工具的制造,是人类走向文明社会的一个重要标志。安徽正位于“长江中下游成矿带”的核心位置,从安庆一直到马鞍山的长江两岸,储藏有大量铜、铁等矿产资源,且很早就得到了开发,显示出安徽长江流域在中华文明延续发展进程中拥有得天独厚、不可替代的优势地位。

长江流域安徽段丰富的矿产资源以及由此衍生的矿冶业,促成了中华文明新的飞跃。

——书写了中国商业文明的重要篇章

长江流域安徽段拥有承上启下、通江达海的黄金水道,自古便是重要的商业通道。从现存安徽博物院的战国时期楚王颁发给鄂君启的错金青铜节可以看出,长江安徽段是鄂君启商业团队的重要目的地,其水路从湖北鄂城出发,穿过洞庭湖、汉江、长江及鄱阳湖,可抵达安徽的枞阳。

唐宋以来,安徽长江段凭借“海上丝绸之路”将茶叶、丝绸、瓷器等商品源源不断地运往海外,成为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交流互鉴的重要节点。

明清时期,长江流域一直是徽商称雄的地方。徽商的足迹“几遍天下”,但仔细梳理一下便可以发现,其经营范围主要集中在长江中下游地区。可以说,在长江中下游沿岸及流域内的各个市镇,几乎都有密集的徽商踪迹。

“无徽不成镇”,不仅是徽商在长江沿线书写的波澜壮阔的商业传奇,更是明清时期中国商业文明版图上浓墨重彩的时代注脚。

——影响历史进程的兵家必争之地

长江安徽段承前启后,在军事上的战略位置尤为显赫,历史上多有战事发生,兵家在此向来寸土必争。

历史上,这一区域曾多次成为激战中心,如春秋时期“吴楚长岸之战”、楚汉之争、赵匡胤“浮桥渡江”、朱元璋“挥师采石取集庆”、渡江战役“百万雄师过大江”等皆为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著名战役。这些战役不仅是长江安徽段争端频发的表现,更印证并强化了该地区在历史上的战略地位之显赫。

——书写了文学艺术殿堂的璀璨华章

长江以生命之泉滋养两岸水土,也以灵秀风光培育诗意山川,尤其是安徽长江流域素有崇文重教的传统,文化事业发达,文化遗产丰富,文化名人众多。从秋浦河到采石矶,千百年来,无数文人墨客在此流连忘返,留下大量无与伦比的精美诗篇。

比如,有“诗仙”之誉的唐代诗人李白曾七次到访安徽当涂、五次游历秋浦,以《望天门山》中的“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描绘这里的壮美江景。

长江流域安徽段,还是民歌戏曲的“百花园”,有质朴清新的当涂民歌、有激昂高亢的青阳腔、有古朴典雅的徽剧、有柔美婉转的黄梅戏、有活泼明快的泗州戏、有锣鼓欢腾的花鼓灯歌……多种民歌戏曲,你方唱罢我登场,共同传承着长江流域安徽段璀璨耀眼的文化艺术成果。

塑造生态与发展共生之样本

文化是人类社会实践创造的结果,反过来又深度影响着人类的实践活动、社会交往和思维方式。不同的时代,文化的内涵、承载及意义并不完全相同。那么,今天讨论安徽长江文化,究竟有何现实意义?

一是文化自信的根脉传承。作为长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安徽长江文化具有突出的文化主体性,既内蕴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整体特征,又具有开拓创新、与时俱进的个性气质。立足新时代,挖掘安徽长江文化的深层意涵,可以更好赋能中国式现代化,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二是战略叠加的引擎驱动。文化与经济向来是相互赋能的共生体。长江不仅是一条文化的江,更是一条经济的江。自古以来,长江流域安徽段农商经济兴盛,一度形成“国家根本,仰给东南”的繁盛局面,而今更是拥有长江经济带高质量发展、长三角一体化发展、中部地区崛起、“一带一路”等多重国家发展战略叠加优势,亟需通过整合流域内外多元文化的内在共性,激发长江文化的内生创新动能,驱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

三是绿色发展的典型样本。绿色发展是高质量发展的底色。长江生态治理最具标识性的成果,是“微笑天使”江豚的去而复归。近几年,在荆州、岳阳、武汉、黄石、九江、安庆、池州、铜陵、芜湖、马鞍山、镇江、南京等各个江段,一度难觅踪迹的江豚频频现身,出没在江涛里,重现清代诗人薛时雨笔下“江豚吹浪立,沙鸟得鱼闲”的动人场景。

“长江不仅是一条地理意义上的大河,更是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承载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章玉政说,安徽长江文化作为长江文化整体构成的重要篇章,参与塑造了中华民族开放包容、兼容并蓄、开拓创新、生生不息的精神力量,照亮中华文明从江河肇始到盛世华章的演化进路,赓续千年文脉,尽显徽风皖韵,激荡起高质量发展的澎湃浪潮,在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时代命题里,矗立起一座兼具历史纵深感与时代想象力的“安徽坐标”。

大皖新闻记者陶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