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周养浩被押回监房后,举着板凳往沈醉头上砸,被一旁的宋希濂攥住胳膊,小板凳摔到了地上。四人扭作一团。 这一幕被沈醉写进回忆录,只提 “略有龃龉”。但当时的唾沫与喘息,实实在在揭开三人二十五年恩怨的序幕。 白公馆关着王陵基、钟彬等国民党高官。这些往日 “大人物” 挤在同一牢房,填资料、写交待 都互相提防,表面客气藏着心思。 三天前的提审,彻底改变局面。 周养浩签完供词,文件里滑出一张纸条:“建议判处死刑”,下方是沈醉的字:“周养浩参与渣滓洞大屠杀,杀三十四名共产党员”。 周养浩是戴笠同乡,有 “书生杀手” 之称,曾害杨虎城、主持 “一一・二七” 血案。此刻他盯着纸条,喉咙发紧,指甲抠进桌子。 回到监房,徐远举正教宋希濂下棋。徐远举是黄埔七期特务,脾气爆;宋希濂是黄埔一期抗日将领。 宋希濂记得周养浩进门模样:头发乱成鸡窝,中山装少颗纽扣,脖子有青紫印。 “姓沈的,你不是人!” 周养浩抓板凳砸沈醉。徐远举暗爽,本就恨变节者。 宋希濂本能伸左臂挡,肌肉绷得紧。板凳砸在胳膊上,他顺势踩住板凳,拉开周养浩。 监房空气僵住。徐远举盯着沈醉:“各人说各人的,出卖人我饶不了你。” 沈醉低头擦眼镜,不敢硬顶 —— 怕惹恼二人丢命。 沈醉缩在墙角,镜片裂了缝。他扶着眼镜,心里乱。 三个月前雨夜,卢汉副官冲进来:“沈站长,起义通电要你签名。” 沈醉 18 岁入复兴社,28 岁当少将,得戴笠信任。他拿笔的手直抖。 想起妻儿老母,怕不签家人遭殃,沈醉还是签了。见云南日报登自己手令,他以为选对了路。 可现实很快打脸。昆明监狱看守让他走动,却在他生日送清水面:“卢主席的意思。” 旧部见他绕着走,过去点头哈腰的人,现在不看他一眼。 更讽刺的是,西南银楼孙老板探监塞两根金条:“党国不会忘你。” 沈醉捏着金条,只觉烫手。 军管会进驻第三天,沈醉没了特殊待遇。 他得和其他犯人一起点名。队伍里徐远举阴阳怪气:“沈大站长,还能发报去香港吗?” 周围人笑,沈醉脸通红。 没多久,台湾刺客郑世勋供认:“毛局长说,沈醉活着比死了有用。” 沈醉懵了 —— 两边都不待见他。 夜里靠在铁窗旁,他第一次想自己的处境。1946 年见戴笠焦黑遗体的画面冒出来。 “我们都是棋子。” 沈醉喃喃说,月光照在他新白发上。 徐远举日子也不好过。他知道自己罪更重,周养浩的坏事多是他指挥。他总怀疑人害他,尤其针对宋希濂。 当初宋希濂拦周养浩,徐远举骂他 “多管闲事”。后来宋希濂说陈赓来看过,徐远举更不安,觉得陈赓保了宋希濂。 之后徐远举总找宋希濂茬,还叫他 “送终将军” 挖苦。宋希濂忍不了,两人矛盾更深。 牢房气氛更紧。大家等判决,听说群众要杀他们抵命,一点事就炸。 1956 年春,沈醉被押到北京功德林,一进院子就见徐远举教战犯跳集体舞。 徐远举穿补丁蓝布衫,皱纹很深。他递搪瓷缸给沈醉:“老沈,来试试。” 缸里是热小米粥。 沈醉接缸子,手有点抖 —— 这是白公馆后两人第一次平和说话。 功德林条件不错,有洗澡间、洗衣间,犯人吃中灶,病号有小灶,管理员吃粗粮。 战犯要学习劳动。沈醉发现没人打骂他,有病能治,便静下心想过去的事。 1956 年 4 月,毛泽东提给反革命分子出路。后来管理处改战犯叫 “学员”,还能选学习委员会,大家松了口气。 有人被安排参观,看汽车厂、合作社。杜聿明还开了国产汽车。 沈醉也去了,见街上变化,明白对岸的人回不来了。 1960 年特赦大会,念到沈醉的名字。 此时周养浩在医务室量血压。水银柱上升时,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沈醉教他用手枪,说 “你枪法比我准”。 周养浩按住医生手:“再量一次。” 医生重绑袖带,水银柱仍上升。周养浩盯着刻度没说话。他和沈醉住一个院子多年,从没好好说过话,提对方都避开。 特赦后沈醉留北京写回忆,但文中没提周养浩。 徐远举没等到最后。1973 年冬夜,他梦里喊 “别杀我”,手里攥着半张认罪书,咽气时还怕。 1975 年周养浩特赦,申请去台湾被拒,滞留香港后去了美国。 飞机过太平洋时,周养浩打开铁盒,里面是沈醉送的云南白药 ——1958 年在秦城农场一起挖草药时给的,当时没说话。 1980 年清晨,沈醉接统战部电话,听见 “起义将领” 四个字。他正写《文史资料选辑》,笔尖停在 “军统三剑客” 上。 1990 年周养浩在美国病逝,1996 年沈醉在北京去世。两人斗了大半辈子,到死没解开心结。 三个曾搅动西南的人,最终在历史夹缝里,走向各自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