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8.8|《蓝色大门》韩国重映桂纶镁见面会
「我是一个拍完电影就不太会看自己表演的人,但《蓝色大门》是个例外,对我来说很特别。
第一次看《蓝色大门》的时候,我好像不确定故事在讲什么,更多时候一直在盯着电影里的自己,“原来我在银幕上长这样”,“这里好像没有演得很好”,会有对自己演技上的各种批评,或者欣赏(笑)。
现在来看这个电影会觉得,这个作品能够走二十几年,能穿越语言跟这么多观众交流,我会觉得其实大家的青春期都有迷惘,大家都好期待是不是身边也有一个不会戳破你秘密,能陪伴你的朋友,大家现在都在各自探索人与人之间各种很难被定义的关系。所以这部电影能走这么久,都是这些原因所造成的。以当代来说,它持续地在跟好多观众对话,还是一部值得慢慢咀嚼跟思考的一部电影。
这二十几年里,我断断续续在不同场合,碰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跟我提到,这部电影带给他们人生很多的勇气和力量。《蓝色大门》对我的人生很重要,没有它我就没有办法成为一名演员,做演员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所以今天能够回顾这部作品也非常荣幸。
当时我跟那时的男朋友在西门町捷运站吵了一架,脸非常臭,很不开心地去搭捷运,然后就被《蓝色大门》的副导演拦住了。我没有想到一张很臭的脸,居然能被选中,可能和孟克柔的气质有一点点像。我就很率性地留下了电话号码,想着到时候他打电话给我,不接就好了,也没有把它想成一个骗局。
记得当时副导演问我可不可以去旁边拍一下DV,拍下我的样子回去给导演看。然后我说好啊,我就走到旁边给他拍。他说,你可不可以笑一下?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就笑一笑啊。最后我就给他一个假笑,后来过了一个礼拜就接到了导演的电话,说希望能见到我本人。
我当时是一个在跳hip-pop 热舞的女生,每天都穿着男生最小号的裤子,把它穿在一个很低的位置。他们当时见到我的时候,我头上还藏着一个红色的发带和一个黄色的墨镜,是一个非常男孩子的样子。可能他们当时看到我那个样子,觉得是有些气质跟孟克柔很像。我觉得那时我自己心中有一种执拗,一种固执,一种好像要冲撞什么的力气,跟孟克柔当时面对着很多迷惘,想要冲破一堵墙的感觉有一点接近。(戏里面很多衣服都是我自己的。)
我给大家分享个秘密,就在海边哭那场戏,给张士豪打电话那场。那场哭戏其实拍了很久,因为导演一直等不到我哭出来。
为什么我哭不出来呢?
刚有说我是因为跟男朋友吵架,然后在西门町被副导演看到,其实在我拍这部电影的过程里,我跟他分手了。在那个之前,我一直跟自己说,我不要因为这个男生掉任何一滴眼泪。所以在海边的时候,因为自己的这个信念,我真的哭不出来,但还是希望那场哭戏大家感受到一点孟克柔的难过和惯怅的心情。我觉得当时孟克柔有很多很多的话她说不出口,而张士豪很安静、很温柔地在电话那头陪伴她。我觉得这个就让她心里面有一股很不一样的能量,守护她、支持她,然后陪伴她。也在告诉孟克柔,你可以更勇敢,无论如何我会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用说。
我很感谢当时的那个男友,因为生气的表情被选中拍了电影(笑)。结束之后我们还有断断续续联络,但是很遗憾,后来我们就各自奔向了不同的方向。
当时我很喜欢去台北北边一点的一个艺术学校看舞台剧演出,也会看很多很多戏剧舞蹈作品,都比较感兴趣。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演员,尤其是演电影。我记得当时心里的感觉,就是希望自己17岁的夏天特别不一样,有一个不一样的回忆,仅此而已。我也不晓得《蓝色大门》真的打开了我表演的大门。
第一次演戏没有思考太多演技的问题。我很感谢易智言导演,因为他帮我和陈柏霖,还有其他演员一起上了将近两个月的表演课。在那两个月里,我们排练每一场戏,把每一场戏都排练到我们很熟悉为止,我记得连摄影师都在排练现场。所以正式开拍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害怕镜头,感觉就好像是家人一样,就在排练场一样,所以有今天的成果是大家一起的帮忙。
在排练的时候,我们有很多的讨论,不光是根据剧本,还有很多的探索。所以开机之后,反而比较少有即兴发挥。唯一比较不同的是,比如说亲吻的戏,所有亲吻的镜头导演都没有预设时间点,只是告诉我们需要做这件事情,你可以随着自己的感受发挥。还有就是在体育馆里面很多椅子的那一场戏,也是让我们顺着自己的行动去表达。
17岁的当下好像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到底该怎么诠释她,就是把每一场戏所要完成的任务好好地完成了。我们在体育馆里面那场戏我印象特别深,有很多张椅子,我一直想要出去的一场戏。其实很单纯,就是对这个男生很愤怒,我很想要出去,只是一个单纯的行动。我们那场戏拍了有十二三次,一直到我身体很疲惫了之后,所有的台词都是因为那一份疲累,那一份愤怒而说出来了。所以好像没有特别像现在一样会去思考一整个演技的流动,或是每一场戏该怎么处理,而是单场单场地去解决问题。
当时我处在一个很迷惘的状况,我觉得看不见我自己,也看不见我的未来,也不知道真正喜欢什么,长大之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些部分是和孟克柔很相同的。
最后一场戏现在想起来还是蛮感动的,我记得是在海边,应该是那一场哭戏,一个晚上。
当我拍完那场戏的时候,导演说,这部电影结束了。他说之前,我都没有意识到这个电影拍完了。我当下的心情是:怎么办?我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这群人了,是这一辈子。所以我就在海边崩溃大哭,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怎么才能继续跟他们见面呢?好像再也见不到了。没有想到这个缘分持续到了现在,易智言导演和陈柏霖还是我在表演路上最重要的两个朋友。也没想到这部电影一路上得到这么多观众的共鸣,一直到现在我还可以坐在这里跟大家分享,这都是我当时完全想象不到的。
我觉得孟克柔对林月珍有一个特别的感情,但她或许连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不是可以称之为爱情,只是她好希望能够跟这个女生一直相处在一起。所以她借着试探男生,借着看能不能跟男生交往或者接吻而获得另一个答案。可是她发现其实还是相信自己心里的那份感受,所以那是一种迷惘,一种不确定性,但是她心里其实是知道答案的,这真是一个伤心的结尾。我想她会继续探索她的人生,在这一段跟林月珍和张士豪的关系里,她当时并没有勇气面对真实的自己,但是经过这个过程,我相信她会多一点点勇气继续未来的探索,会更懂得诚实地面对自己。
我觉得对孟克柔来说,这一场探索打开了她的各种可能,很多的情感,不管对林月珍或是张士豪,都是难以定义的情感,好难用单一的爱情或友情来叙说。我也觉得孟克柔跟张士豪,可能就像我和陈柏霖一样吧,一辈子无法定义的情感,会彼此陪伴下去。
孟克柔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大人?我觉得因为张士豪的温暖,没有条件地拥抱孟克柔,尽管当时他们并没有交往,但会因为张士豪的存在,她成为一个更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大人。
电影里最喜欢的场景,最先跑进脑子里的应该是体育场互相分享秘密的那一段。两个小朋友能够互相分享很私人的秘密,好像其实那些秘密现在以大人的角度来看都不是太重要,可是当时真的是好害羞说出口。当时对孟克柔来说,她真的想跟张士豪说的事情,很难当面跟他说出口,但是他却把自己最难堪的那一面分享给孟克柔。
另外一场戏,应该是我跟林月珍在体育场,我尝试亲她的一场戏。导演没有告诉我要什么时候亲她,但是好像当时真的有一股想亲她的冲动,就这么做了。我自己也蛮讶异,当时亲完她的那个讶异是真的。
墙上的涂鸦很多是我们自己乱写的,有时候在那个场景等戏的时候乱画的,其实里面有一些小暗语小密码,是我跟陈柏霖互相留给对方的。只有那个最后出现的“张士豪到此一游,2001。”是导演特别要陈柏霖写的。
我记得我们在拍摄的时候,易智言导演有一次非常严厉地斥责我,说为什么我本人尝试想要变成一个中庸的人,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人,表演是件很诚实的事情,你必须要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感受。当下我很伤心,觉得自己心里面的一块很私密的地方被别人深深戳了一刀。
后来我尝试学习诚实,诚实并不容易,有些时候你会变得很尖锐,很容易伤害到别人。但是我又在这个过程中学习到怎么既保持诚实,也尊重他人。所以我觉得我相对地变得越来越懂得包容,越来越懂得站在别人的立场,但也不失掉自己。
因为《蓝色大门》打开了对表演的好奇,当时拍完的时候我大学生刚毕业,也跟很多大学生一样,“那我未来要做什么呢?什么是我最有兴趣的,想要继续下去的呢?”就突然觉得,演戏这件事好像带给我很大的快乐,我好想去闯一闯,结果就闯到现在(笑)。
表演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充满魅力,我们所要聊的人性实在是很复杂,很多面向,我到现在还持续保有热情地想要挖掘人性更多的一面。今天很高兴因为电影跟大家当了一次朋友,未来应该还会再见到大家,这都是我成为演员最大的幸福,所以,持续下去了。
能在这个时间里面看看你们每一张的脸孔,我觉得这个夏天也不一样了。谢谢你们来,希望你们之后的每一个夏天都能像这部电影一样,有人陪着你们,然后心里充满温暖跟爱。我要回去告诉易智言导演跟陈柏霖,我今天比他们幸福(笑)。」
速记翻译:回家买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