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45岁，和老婆离婚已经两年了，昨晚前妻过来看孩子，结果被孩子粘着不得不住了下来，半夜她过来突然一把抱住了我，让我陪她，我有些犹豫，不得已我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轻轻推开她，打开了台灯。暖黄色的光晕里，她眼尾的泪痣在颤抖，像我们结婚那年她穿的红盖头一角，被烛火燎出的小焦痕。 “抽屉里有新的被套，”我声音有点涩，“客房空调坏了两天，我明天叫人来修。” 她手还僵在半空，指节抵着我睡衣纽扣，像那年我们吵到最凶时，她攥着离婚协议的样子——指甲掐进纸里，却迟迟没签字。 台灯把影子投在墙上，她头发比离婚时短了，发尾有点卷，是儿子说的“妈妈现在像动画片里的公主”。我忽然想起她刚嫁过来时，总嫌自己发质硬，每晚睡前都让我帮她梳头发，木梳划过头皮的声音，比闹钟还准。 “强强今天说，想让你陪他去游乐园。”我往旁边挪了挪，床单皱出几道褶，像没熨平的旧时光。她这才动了动，肩膀垮下来：“他上次就念叨，说同学的爸爸妈妈都一起去。” 窗外的蝉鸣突然静了，儿子房间传来翻身的动静。我们同时屏住呼吸，等那均匀的呼吸声再次响起，才敢继续说话。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她笑了笑，眼尾的泪痣跟着颤：“你先说。” “上周碰到你妈，”我盯着床头柜上的相框，里面是儿子五岁生日拍的全家福，她站在我左边，手指偷偷勾着我衣角，“她说你胃还是不好，别总吃外卖。” 她忽然掉了眼泪，不是嚎啕大哭，就是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我手背上，烫得像当年她生儿子时，我攥着她的手，汗珠子砸在她手背上的温度。 “我跟他分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闷在被子里，“他总问我，为什么你接强强放学时，会顺手把我门口的垃圾带下去。” 我没接话。离婚那天她搬出去，我站在阳台看她的车拐出小区，发现她忘了带走门口那袋厨余垃圾，里面有她没吃完的半颗白菜——她总说我炒的白菜太淡，却每次都吃得精光。 “灯太亮了。”她伸手去按开关，指尖擦过我手腕，像触电似的缩回去。我按住她的手，那只手比以前瘦了，虎口处有道浅疤，是当年给我切水果时划的，我还笑她笨，她追着我打了半间屋。 “别关。”我说，“聊聊吧，就当……替强强聊聊。” 她没再动，就那么坐着，眼泪慢慢干了。我们从儿子的月考成绩，说到小区门口新开的面馆，说到去年冬天雪太大，我把她的电动车推进车库充电，她第二天发微信说“谢谢”，后面跟了个句号。 天快亮时，她起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游乐园的票，我买好了周六的。” “我调休。”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你那件灰色大衣，还在衣柜最上面的箱子里，天凉了能穿。” 她没回头，轻轻带上门。我走到儿子房间，小家伙睡得正香，嘴角还沾着点饼干渣。床头柜上放着他画的画，三个小人手拉手，太阳涂得金灿灿的，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爸爸，妈妈，我。” 晨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落在画纸上。我摸出手机，给她发了条微信：“早上熬了小米粥，过来吃。”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仿佛听见很多年前，她穿着红嫁衣坐在床边，小声问我：“以后吵架了，你会先低头吗？” 那时我笑着说“会”，却在后来的日子里，把这句话忘得一干二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