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敏跟妻子说：“氢弹爆炸成功，咱们买一只烤鸭庆祝庆祝吧？”妻子说：“哎呀！氢弹爆

于敏跟妻子说：“氢弹爆炸成功，咱们买一只烤鸭庆祝庆祝吧？”妻子说：“哎呀！氢弹爆炸跟咱们有啥关系，哪有钱买烤鸭。”于敏默不作声，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沓钱来给妻子。 1967 年 6 月 17 日，罗布泊的戈壁滩上腾起一朵蘑菇云，中国第一颗氢弹爆炸成功。千里之外的北京胡同里，于敏揣着刚发的工资袋，手指在粗布口袋外反复摩挲，脚步轻快得不像个常年埋首书桌的人。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妻子孙玉芹正蹲在灶台前揉面，面粉簌簌落在藏蓝色围裙上。“回来了？” 她头也没抬，擀面杖在案板上发出规律的咚咚声，“我刚把煤炉捅旺，晚上蒸馒头。” 于敏脱鞋时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才开口：“玉芹，今天…… 咱买只烤鸭庆祝庆祝吧？” 擀面杖突然停在半空。孙玉芹转过身，围裙上沾着的面粉被风吹起来，落在于敏肩头。她打量着丈夫 —— 头发比上次回来时更白了些，眼窝深陷，可那双总是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竟闪着她从未见过的光。 “你说啥胡话？” 孙玉芹把擀面杖往案板上一拍，声音陡然拔高，“氢弹爆炸跟咱们有啥关系？收音机里天天说国家大事，哪件不要钱？孩子的学费该交了，你那件打补丁的棉袄得换棉花，还有隔壁二婶家的药钱还没还 —— 哪有钱买烤鸭？” 于敏的手慢慢从口袋里抽出来，一沓带着体温的纸币露了出来。“这是这个月工资，” 他把钱递过去，指尖因常年握笔而关节粗大，“所里刚发的，比往常多了些补助。” 孙玉芹盯着那沓钱，眉头拧成了疙瘩。结婚这些年，丈夫就像个住旅馆的客人：有时深更半夜回来，摸黑从书架上抽走几本厚书，天不亮就消失；有时带着一身风沙进门，往帆布包里塞几件换洗衣物，嘴里嘟囔着 “有急事” 就匆匆离去。她从不过问去向，只知道他在 “搞研究”，却连研究室的门朝哪开都不清楚。 “你这钱来得蹊跷。” 她把钱推回去，转身继续揉面，“上个月孩子发烧，你留的钱刚够抓药。这钱得存起来，下个月老大要交学杂费，老二的棉袄袖口磨破了，得扯块新布……” 于敏的手僵在半空。他想起罗布泊帐篷里的日夜：计算纸堆成小山，铅笔芯断了一根又一根，为了验证一个数据，三十多个小时不合眼是常事。当冲击波掀翻帐篷时，他和同事们扑在图纸上死死护住演算结果，耳朵里嗡嗡响了三天才恢复听力。此刻那些画面突然涌上来，喉咙像被沙子堵住。 “就这一次，” 他声音发哑，带着近乎恳求的语气，“我想…… 咱全家吃顿好的。” 孙玉芹却没再接话。她把揉好的面团切成均等的剂子，蒸汽从锅盖缝里冒出来，在窗玻璃上凝成水珠。于敏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突然发现她的鬓角也有了白发 —— 上次注意到这点，好像还是三年前某个仓促告别的清晨。那天晚上，煤炉上的铝锅里炖着白菜粉条，三个孩子扒着桌边眼巴巴盯着锅里翻滚的油花。于敏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偶尔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钟摆的滴答声里，他想起半年前离家时，小女儿攥着他的衣角问 “爸爸什么时候陪我放风筝”，当时他只摸了摸孩子的头，说 “等爸爸做完事就回来”。 “这月工资咋多了不少？” 孙玉芹往他碗里夹了块白菜，语气软了些，“是不是加了夜班？” 于敏扒饭的手顿了顿：“嗯，单位发了点奖金。” 他不敢看妻子的眼睛，窗外的月光正照在她眼角的细纹上，那是无数个独自操持家务的夜晚刻下的痕迹。深夜里，于敏躺在床上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借着月光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纹。结婚十五年，这个家更像他的中转站：1960 年那个雪夜，他背着行李出门时，大女儿刚发过麻疹；1964 年夏天回来拿资料，撞见孙玉芹踩着板凳换灯泡，摔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每次他都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总被 “保密” 两个字堵回去。第二天清晨，于敏又要走了。孙玉芹替他整理背包时，发现昨天那沓钱被分成了几份：最大的一叠压在米缸下，旁边写着 “交房租”；小些的两叠分别夹在孩子们的课本里，上面画着小小的书包图案。 “我走了。” 他拎起背包，手指在门把手上停留片刻。 “路上小心。” 孙玉芹递过煮好的鸡蛋，声音有些闷，“锅里的馒头记得拿两个。” 于敏走后第三天，孙玉芹去胡同口的供销社扯布，听见两个大妈在议论：“听说了吗？咱们国家氢弹炸成了！就是那天响的雷声！” 她猛地顿住脚步，手里的布票飘落在地 —— 那天丈夫说要买烤鸭，那天他眼里的光，那天多出来的工资…… 无数碎片突然拼凑起来。回家路上，她特意绕到街角的烤鸭店，玻璃窗里挂着油光锃亮的烤鸭，师傅正拿着长杆翻动铁架。孙玉芹站在马路对面看了很久，直到眼角发潮才转身，菜篮子里的布票被攥得皱巴巴的。傍晚蒸馒头时，她往面里多放了勺糖。孩子们咬着甜馒头问：“妈妈，爸爸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孙玉芹望着蒸锅冒出的白汽，轻声说：“快了，等爸爸忙完手里的大事。” 那只没吃上的烤鸭，后来成了孙玉芹心里最柔软的遗憾。多年后整理旧物时，她在一本泛黄的相册里发现张纸条，是于敏的字迹：“玉芹，那天想让你尝尝甜，却忘了家里的难处。等我退休了，天天买烤鸭给你和孩子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