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挑着两箱金珠消失在方腊残宫时，血水混着雨水把青石板染得发黑。
宋江让他清点战利品的说辞还在耳边回响，可他摸着怀里的字条——李逵用炭笔写的"怕"字，墨迹被眼泪泡得模糊。这担子里的银钱，一半要分给战死兄弟的家属，另一半得留着救活人。
西湖断桥下藏着条破船，艄公是李师师远房表哥。燕青把弩箭往船板上一拍，船身立刻下沉三寸。"小乙哥，这重量够买条新船了。"艄公擦着汗笑。燕青没接话，从箱底翻出包草药塞给对方："给林教头送去，他瘫在床上的样子，比战死还难受。"
苏州山塘街的绸缎铺开张那天，燕青左眼眯成缝，用吴语跟官差打哈哈。伙计们都是断手断脚的梁山旧部，有人装瘸子扫门槛，有人扮哑巴理布料。
夜里他翻出账本，在武松名下记了五十两银子，在阮小七名下画了船和粮食。这些事他从不写信，就像当年在东京城，他替宋江递招安书时，悄悄在袖里藏了把匕首。
临安城最险的是清明那天。燕青给张顺上坟，碰见巡查的呼延灼。老将军的鞭子掉在地上，燕青赶紧塞过去张藏宝图："昱岭关地下有方腊藏的粮仓，您老留着防身。"呼延灼攥着图的手直抖："你比宋江看得清。"后来听说呼延灼带残部去了那里，果然挖出三千石陈米。
泉州刺桐港的渔村，燕青教孩子认字时，总在沙地上画水泊地图。瞎眼的老妇人时迁娘在旁边纳鞋底，针脚密得像当年梁山排座次。
阴雨天他左臂箭伤发作，就摸着石碑上的字笑："这是弟兄们托梦刻的。"碑文写着"火种不灭"，孩子们总问什么意思，他指着海上渔火说："看，星星落进水里了。"
宋江喝毒酒的消息传来时，燕青正在给船工分橘子。橘子滚进海里，引来一群海鸥。阮小五蹲在船头叹气："早说朝廷靠不住。"燕青望着岸边灯火："活着才能种地，死了就成灰。"
后来饥荒年，他把最后几箱银子换成米，看着灾民抢食的样子，突然想起李逵的字条——原来怕的从来不是死，是活不成个人样。
直到临终，燕青也没让人看见正脸。时迁娘摸着他的手说："冷。"他喘着气笑："当年在东京，李师师闺房的炭盆，烧得比这热。"最后一眼看窗外，月光正照在码头新立的善堂牌匾上，写着"散星堂"三个字，墨迹还没干透。
虽万千人吾往矣
燕青最后做了时迁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