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仇（一二六） 晚饭桌上，凤凤不抬眼皮。娘家妈话也少了，以前娘家爸喝完一盅酒，她就给添上。现在老伴端着空酒盅问她，你咋了，累着了？ 她勉强笑道，没有啊。林林看看母亲，又看看媳妇，说，年年发松塔子财，咱家老少跟着受累，明年咱不伺候他了。凤凤还不抬眼皮，林林偏对她说，等松子打下来，我炒给你吃。 凤凤“啪”把筷子撂下，说，我真没把松子看在眼里！娘家爸脸一沉，吃饱了撑的？说话夹枪带棒！ 我妈怀疑我往娘家拿松塔子，这比夹枪带棒还严重！凤风瞪着娘家妈。娘家妈脸腾地红了，慌乱道，我可没说！凤凤咄咄逼人，你就是那个意思，我不是傻子！ 林林一扯凤凤袖子说，你跟妈怎么说话？凤凤哭道，你们一家欺负人！她一摔门回了新房。 老屋里十分安静，昏黄的灯光洒在残羹剩饭上，谁还有胃口吃！娘家妈抽泣道，都怨我，我看她往娘家拎包袱，就往不好上寻思了…… 你糊涂！就算她真拿了，你也不应该问！娘家爸怒吼道。娘家妈哭出声来，说，你打我吧，又不是头一回打！ 林林一直不说话，猛地喝口酒说，妈，你真冤枉了凤凤！我俩是没钱，没钱就是小偷吗？娘家爸喝道，行了！你妈说话没照书本。 她说包袱里是晨晨的棉衣和被子，让她妈给拆洗了做上，为啥就不用我！娘家妈越说越难过。 林林冷静下来说，她不好意思让你给拆洗。娘家妈说，晨晨从出生，啥不是我管！这一下午不管我说啥，她都不出声，这就记仇了！ 林林说，这一阵儿她自己看晨晨，手忙脚乱，孩子没遍数地尿被上，把棉裤也尿了，给她留点脸吧！ 娘家妈愣了，说，都怨我！为了看宝宝，我要是看着晨晨，哪有这些事儿！娘家爸一个劲抽烟。林林说，她就应该自己照顾孩子，你越不让她干，她越啥都不会。 那我冤枉了凤凤，我也没直说，就说你姐夫的妈怕咱家藏松塔子……娘家妈又哭了。 林林安慰母亲，说了就说了吧，那老太婆确实防着咱，不过话说回来，就是咱真拿了松塔子也无所谓！年年早就应该给咱们分点。娘家爸喝道，胡咧咧！一码归一码，亲兄弟明算账！ 林林回了新屋，凤凤在炕上似睡非睡，晨晨睡着了。 林林拍拍凤凤，说，媳妇累了吧？我给你捏捏后背。凤凤一扭身子不理他，林林说，今天是冤枉了你，我妈没别的意思。 凤凤坐起来，你爸妈和你一致对外，就我是外人！还有那天你爸说，要跟姐夫的爹妈走动，咋没说跟我爸妈走动！不都是亲家吗？还分出高低了！ 林林明白了原因，说，忙完这阵，几个亲家聚一聚，咱请客。凤凤说，凭啥咱请！ 林林哄她，你要想拿松塔子就拿，光明正大地拿，咱给他出这个力，几个松塔子算啥！ 我没拿，从小又不是没吃过松子，别瞧不起人！凤凤声音很，尖划破了夜晚的宁静。晨晨的小手动了一下，林林说，你看吓着姑娘了，你还像个当妈的样吗？凤凤消停了。 我小时候也没少吃松子，我爸冬天给林场拖木头，松子成袋子拿回来，我妈搁炉子上熥熟了，我和我姐随便吃，还啥好东西！林林的话感染了凤凤，她也说， 我爸也弄回过松塔子，搁灶底烧了，扒出来敲打，子都是熟的，全让我和龙龙吃了！凤凤脸上有了笑模样。林林放心了，又说，等松子打下来，管姐夫要一面袋子，给你爸妈一半，咱留一半。凤凤骂他财迷。 第二天，凤凤上老屋吃饭，主动跟婆婆说话，见了公公也叫爸。娘家妈心想，还是儿子有本事，以后可不能瞎问年轻人的事，跟儿媳妇只能好好处，还指着她给生个大胖孙子…… 就婆媳俩的时候，娘家妈说，等打松子的时候，就把宝宝送他奶奶家，以后咱也不看他了。 凤凤不相信，瞅着婆婆：我姐愿意吗？她最不愿意让她婆婆看宝宝。娘家妈说，出了门子的姑娘就是外人了，她自己想办法！再说宝宝这次回来太不像话，打人，叫唤，咱晨晨再跟他学！ 凤凤满意婆婆说的话，笑着叫妈，说，那就跟我姐好好说，宝宝这么大了，也应该上幼儿园了，不能老在咱农村呆着。 松塔子打完了。收工这天，年年在六麒麟酒店安排林林和那些小伙子吃饭。翠翠知道请林林吃饭，就打扮了一番，和年年早早到了饭店。 那些小伙子，有头一回见翠翠的。那个跟婆婆对话的小伙子，说，林林，咱姐长这么漂亮，你咋这么黑？林林捶他一拳说，我姐坐办公室的，我天天钻林子的，能一样吗？众人哄堂大笑。 年年让随便点菜，翠翠亲自给倒酒。两口子陪着喝酒，直到大家喝高了。年年又雇了车，把林林他们一个一个送到家。年年盛情招待林林他们，翠翠很满意。 回到家，小两口醒酒了大半。翠翠说，你爹妈也出力了，咋没请他们吃饭？年年说，明晚咱俩上去，咱一家人吃团圆饭多带劲！翠翠哼了一声，你是大孝子！明天多买点好吃的。 年年看翠翠心情好，说，松塔子打完了，就等着打松子卖钱了！宝宝让我爸妈看着吧，明天我去接！ 翠翠很警觉：这事得问我妈，我妈不舍得大外孙，你就别得瑟！年年诡异一笑，你这个傻瓜，你妈巴不得咱去接宝宝。 我妈最疼宝宝了，她不打松子也要看宝宝。翠翠说。年年说，那你就错了！不信咱试试，你妈是更爱外孙子，还是更爱松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