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南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下，竖着块巴掌宽的青石。 石面上暗红的纹路像极了凝固的血，每逢阴雨天就泛出潮气。 老辈人总爱蹲在石边抽旱烟，说那是苏护用青铜斧劈开的，石缝里藏着能让闺女喘气的仙气。 那年开春，滏阳河刚化冻，苏妲己就倒在了绣榻上。 往日里能跟着货郎唱冀州小调的姑娘，如今整日攥着块紫石发呆，那石头是从封龙山深处采来的，紫得像淬了酒的葡萄。 太医用滏阳河的活水熬药，药香飘满三条街，可妲己的手还是冰得像腊月的河石。 正犯愁时，纣王派的太监带着兵丁堵了城门。 那太监尖嗓子能穿透棉絮：“苏侯爷，咱大商的宫殿缺位美人，您闺女可是有福气喽！” 这话在冀州城头打了三个转，惊得屋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起来，粪便溅了兵丁一脸。 “俺冀州的女儿，是供在祠堂里的香，不是喂狗的骨头！” 苏护抄起祖传的青铜斧，斧刃上的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在城门楼子上凿反诗，火星子溅在青砖上，像撒了把烧红的芝麻。 可当晚，妲己竟扶着墙根走了出来，见了紫石就咯咯笑，眼神空得像没装水的井。 更邪门的是那天后半夜。 巡城的兵丁撞见鬼似的跑回来，说看见苏护抱着块磨盘大的青石进了祠堂，里头传出 “叮叮当当” 的凿石声，混着闺女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能传到二里地外。 天刚蒙蒙亮，祠堂门 “吱呀” 开了道缝。 青石裂成两半，像掰开的窝头，苏妲己正坐在石碴上梳头，木梳刮着头发 “沙沙” 响。 她手里的紫石不见了，石缝里倒嵌着块紫莹莹的东西，太阳一照，光溜得像涂了层油。 后来苏护反出冀州，谁也说不清妲己究竟跟没跟去。 直到多年后，有个缺了条腿的老兵从朝歌爬回来，裤管里还裹着半块发霉的饼。 他说摘星楼塌的时候，火舌舔着房梁 “噼啪” 响，他看见块带血的紫石从火里飞出来，像只受伤的鸟儿，直直往冀州方向钻。 如今那青石还蹲在老槐树下，孩子们总爱抠石缝里的紫渣。 老人们磕着烟袋锅子叹气：“苏护劈开的哪是石头？是当爹的心呐！ 护得住城池，闺女就得跳进火坑；护得住闺女，满城老小就得遭兵祸。 这世上的路，从来就没有两头都宽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