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许曼云对保姆高玉清说，高姐，明儿你不用来了孩子大了，得找个有文化的保姆，高玉清红着眼点了点天。谁料，第二天，当她回去整理东西时，眼前的一幕让她大惊失色。 故事发生在1954年秋风吹皱郫筒井水那天，31岁的高玉清攥着补丁包袱敲开县长宅门。 刚流产的许曼云倚在竹榻上，瞥见新保姆手背的冻疮，转身端来热姜汤。当夜高玉清蜷在厨房草席，听见女主人对丈夫低语，孤儿寡妇的，往后叫她上桌吃饭。 于是那张八仙桌逐渐成为亲情的熔炉。当许曼云分娩时，高玉清赤脚狂奔百里寻催乳草药。 刘家首张全家福上，许曼云硬把保姆按在身旁空位，户口簿迁入姓名那日，高玉清用月钱买了红绸，给五个孩子扎成迎春头绳。 而在1966年深秋的辞退戏码里，许曼云塞围裙的手势暗藏玄机，围裙夹层缝着全家积蓄，针脚歪斜如密码，藏着护好孩子的无声嘱托。 谁能想到那句想找个有文化的保姆的背后是为了保护她。 当粮店拒售黑五类家"的牌子挂出第七天时，五岁的小妹饿晕在门槛。 高玉清摸出陪嫁玉镯走向当铺，翡翠水色映着当票三十斤粮票的墨字，赎回的玉米面熬成糊糊，她刮着锅底焦糊往孩子碗里添。 批斗会喧嚣穿透纸窗时，她点燃《辞海》当柴火，火舌舔舐阶级词条，暖着孩子们围读《红岩》的剪影。 在红卫兵踹门搜查地契那夜，炕洞灰烬里埋着许曼云的旗袍，却露出蓝布围裙一角。高玉清抓起锅灰抹脸装疯，吓得搜查者落荒而逃。 十年间五个孩子学会挖野菜、糊纸盒，老大用草绳替高娘扎紧磨穿的布鞋，鞋底垫着从县志撕下的仁厚传家纸页。 1976年归家的许曼云撞见心碎一幕，高玉清正用艾草灸自己变形的膝盖，那是寒冬跪雪地捡煤渣落下的病根。 重逢那顿晚饭，五个孩子把唯一的荷包蛋夹进高娘碗里，蛋液裹着半勺猪油，香得小妹偷偷舔筷子。 当平反后的工资发还，许曼云直奔当铺赎回玉镯。柜台玻璃映出她颤抖的手，镯子内侧清字旁新錾云字，双名并刻如连理枝。 在2003年三女儿刘建鸣搬新居时，高玉清执意留守老屋，你爸妈怕黑。于是每周日，六十岁的建鸣蹬三轮载着九旬保姆穿越半座城，车斗里总垫着那件蓝布围裙。 2007年深冬的澡堂水雾中，高玉清瘫倒的躯体砸出闷响。 CT片显示脑溢血淹没三分之二颅腔，医生笔尖悬在放弃治疗建议上颤抖。许曼云抓过病历本签下全力抢救，印泥沾满她枯树皮般的指纹，我姐的命，值多少押金都行！ 瘫痪后的高玉清住进建鸣卧室，当年裹孩子的蓝布围裙成了垫单。 建鸣学会针灸时，发现高娘腰间藏着更深的秘密，皮肤烙着碗大伤疤，是饥荒年代换粮烫伤的。 那夜建鸣替她揉腿，突然被枯手攥住腕子，你三岁发烧，我抱你跑医院摔的。月光淌过相握的手，像那年当铺柜台的翡翠水光。 2015年重阳家宴，红绸裹着翡翠玉镯在第三代手中传递。96岁的高玉清已忘尽往事，却突然摸过建鸣鬓边白发别进耳后。 这个曾为保姆擦身的女子，此刻伏在老人膝上哽咽，原来五十年前蓝布围裙接住的不是雇佣契约，而是穿越血火的人间脐带，终将两代人熬成骨中髓、肉中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