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 年秋，湖南来的彭志珊站在北京那栋红砖居民楼前，抬头看见墙皮像枯树叶般剥落。当李讷打开房门，搪瓷盆里正在搓洗的旧毛衣还滴着水，水珠落在水泥地面上，映出她鬓角的白发 —— 这位毛主席的女儿，正用搓衣板洗着袖口磨毛的蓝布褂子，肥皂沫顺着指缝流进铝钉修补过的盆沿。 客厅小得像枚邮票，褪色的布艺沙发扶手上，补丁针脚细密如蛛网。20 英寸的牡丹牌电视蒙着防尘布，旁边书柜里《毛泽东选集》的书角卷起，夹着 1972 年李讷随父亲去上海时的火车票。 她指着窗台上的绿萝笑："这盆草跟了我们 20 年，搬三次家都没舍得扔。" 阳光穿过玻璃，照见厨房那口补了三次的搪瓷盆，铝钉在盆底投下细碎的影，像极了父亲生前常说的 "一针一线都要珍惜"。 主卧室的硬板床上，蓝白格子被单中央补着块碎花布。衣柜里挂着四件外套，其中藏青色风衣肩部磨得发亮，她摩挲着衣料轻声说："这是爸带我见尼克松时做的，现在还能穿。" 妆台抽屉里，铁盒装着毛主席用过的旧钢笔，笔尖已经变形，却用红绸布裹着 —— 那是 1976 年她替父亲整理书桌时，悄悄收起来的 "念想"。 湘府酒楼的包间里，李讷穿着红、黄、蓝、紫相间的毛衣走进来，色彩在灰扑扑的楼道里晃出光晕。"这是进口名牌吧？" 彭志珊问。 她却掀起袖口露出磨薄的针织纹路："去年把儿子的开衫和我结婚时的围巾拆了，晚上在台灯下织了半个月。" 说着从帆布包掏出竹针，针尾还缠着没用完的紫毛线，"配色时对着色卡调了三天，就想让颜色像陕北的山丹丹花。" 餐桌上的沉默里，彭志珊看见毛衣左袖肘处有处织补痕迹。 李讷夹起红烧肉时，手腕上的旧军表磕到碗沿 —— 那是王景清从朝鲜战场带回的战利品，表蒙子布满划痕，却走得分秒不差。 "景清总说，现在的日子比坑道里强百倍。" 她放下筷子，指着窗外的槐树，"你看那棵树，春天会掉花，我常捡来泡茶，跟延安的味道一样。" 在街道图书馆当管理员的李讷，月薪 900 元的工资袋总被揉得发皱。 她抽屉里的牛皮笔记本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陕北老周头，送情报时被狼咬过腿"" 新疆马连长，冻掉三根脚趾 "。 1992 年的记录里，给延安小学寄完五千稿费后，她在页脚画了个茶杯，旁边写：" 本月喝了三次白开水，省下的钱够买两盒眼药 "。 王景清的退休金大多变成了汇款单。有次给甘肃老交通员寄钱时，邮局职员盯着汇款人姓名愣住："您是毛主席的女儿？" 李讷把汇款单折好塞进布包："他是背过鸡毛信的人，比我更该被记住。" 回家路上，她在旧货市场买了块五毛钱的豆腐，用手绢包着，却给老周头的青光眼新药花了三百八。 如今那间屋子成了红色教育基地，参观者会看见：编织筐里剩着彩虹毛衣的线团，罐身 "为人民服务" 的字样已斑驳。 书桌玻璃下压着毛主席的回信，"好好学习" 四个字的墨痕里，能看见李讷少年时的钢笔批注。 厨房水缸旁，放着给新疆老马捎药的布包，包角绣着 "延安" 二字，是她用旧毛衣线绣的。 去年深秋，有人看见 83 岁的李讷在楼下晒萝卜干，白发被风吹起时，露出后颈的老年斑 —— 那片斑的形状，竟和 1993 年她织的彩虹毛衣上某朵花一模一样。 阳光穿过晾衣绳，把她的影子投在水泥地上，像极了父亲当年在延安窑洞前纺线的剪影，在简朴的时光里，织就了比任何名牌都珍贵的精神锦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