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重振美国科技制造业比你想象的要难】
（财富）“数以百万计的人为了制造 iPhone 而拧着小小的螺丝。这种事即将来到美国。”
这是美国商务部长霍华德·卢特尼克 (Howard Lutnick)今年 4 月为特朗普政府“解放日”关税所做的宣传，这是自 20 世纪 30 年代以来美国贸易政策最激进的转变。
政府对关税提出了许多理由，但最能激发总统兴趣的似乎是希望将制造业带回美国。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包括科技在内的许多行业都将大部分生产转移到海外，因为那里的工资更低、更容易找到熟练的劳动力，而且供应商也更多。
但要扭转苹果等公司的现状，远比特朗普所说的要复杂得多，即便真的有可能。一部智能手机的背后，延伸着一条难以替代的供应商和组装商链，尤其是在亚洲。
事实证明，特朗普对全球贸易的破坏太快、破坏性太大，无法鼓励苹果等公司迅速将生产转移到美国。相反，为了使美国制造业回归美国，华盛顿需要一个更有针对性、更有条理、更稳定的战略，经济学家和专家花费了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研究贸易和全球供应链。
“没有任何一项产业政策工具能够单独实现这一目标。这需要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美国产业政策：赢得优质就业和高价值产业的竞争》一书的合著者马克·法斯托表示。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过去几十年，制造业在美国GDP中的占比稳步下降，从20世纪50年代的25%左右降至如今的10%。与此同时，在中国、日本和韩国等亚洲制造业强国，制造业占比已超过20%。
尤其中国，凭借其庞大的熟练劳动力和深度整合的供应链，已经占据了全球制造业的很大一部分。玩具、家居用品、消费电子产品，甚至定制产品等无数行业都依赖于中国工厂。
“这里有一个由数百家甚至数千家供应商和次级供应商组成的深厚生态系统。国内物流非常完善，并通过港口运往世界各地，”美国智库大西洋理事会非常驻高级研究员德克斯特·罗伯茨表示。
胡佛研究所研究员王丹指出，中国的另一个优势在于，其制造业工人数量（1.05亿）比美国（1300万）“高出一个数量级”。此外，中国安装了全球一半以上的工业机器人，而美国的份额仅为7%。
王先生说：“你可以把数周的协调时间压缩到只告诉所有供应商他们需要明天早上 8 点到你的办公室。”他也是即将出版的新书《突破：中国创造未来的探索》的作者。
人们对中国制造业最普遍的印象是像“iPhone城”这样的综合体。这个占地560万平方米的园区里，30万名工人组装着苹果的大部分智能手机。但这种说法已经越来越过时了。
中国不仅仅是一个离岸外包中心。得益于巨额投资，中国在一些关键技术领域，例如电动汽车和电池，已经超越了美国。“美国正处于一种非常奇怪的境地，试图在技术上追赶一个工资更低的竞争对手，”王先生说道。
美国大型科技公司的部分最终组装已转移到“中国+1 ”地区，例如越南、印度和墨西哥。这一策略始于特朗普第一任政府时期，即在中国启动组装，然后在其他地方完成组装。新冠疫情期间，中国进入封锁状态后，美国企业高管纷纷寻找替代制造中心，这一策略进一步加速。
如果中国继续受到比其他国家更严厉的关税，这种转变可能会加速。例如，自特朗普上任以来，苹果公司突然将一半以上销往美国的iPhone从印度采购。
正如苹果公司所展现的那样，企业明显的动机是为不同的市场建立独立的供应链。谈到苹果公司，东京政策研究大学院大学的刑宇庆表示，中国可能继续成为非美国市场iPhone的主要供应商，而印度则负责美国和印度市场的供应。与此同时，越南将负责组装苹果的其他产品，例如Mac笔记本电脑。
尽管如此，即使最终组装转移到越南和印度，零部件也必须来自某个地方——很可能是中国。这或许对北京来说正合心意，因为中国在许多生产这些零部件的行业中占据主导地位。然而，“中国并不那么难过看到这些低价值制造业的离开，”罗伯茨表示，并指出中国官员反而鼓励国内生产半导体和电池等高价值产品。
美国制造的 iPhone 预计售价：3,500 美元
1.05亿/1300万：中国制造业工人数量 vs. 美国制造业工人数量
5000亿美元：苹果承诺未来四年在美国投资
30万：中国iPhone城的工人数量
但美国方面也存在风险。特朗普并不赞同苹果转向印度，他威胁要对所有非美国制造的iPhone征收关税。5月底，特朗普在社交媒体上写道：“我预计在美国销售的[苹果iPhone]将在美国制造和生产，而不是在印度或其他任何地方。 ”
美国仍然生产大量产品，其中很多都是高端产品。飞机发动机、芯片制造工具和工业机械只是美国仍在生产和出口的部分制成品。
对中国商品征收145%的关税，甚至达到特朗普4月2日首次提出的54%的水平，都将摧毁美中贸易。中国为美国制造业提供的任何产品都将立即变得难以承受。即使依赖中国零部件，日本或越南等国的制成品也可以以较低的税率进口，并且价格仍然低于美国制造的产品。
在最初引发金融市场动荡之后，特朗普已撤回了许多最初的关税计划。本文发表时，美国对来自大多数国家的进口产品征收10%的关税，对来自中国的进口产品征收30%的关税，对钢铁和汽车零部件等被认为对国家安全至关重要的商品征收25%的关税。部分最终产品，例如智能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则免征进口税。
“没有任何单一的产业政策工具能够单独做到这一点。这需要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
当然，特朗普政府随时可能决定稍后再次提高关税。又或许，正如一些联邦法官最近几周所暗示的那样，法院可能会以行政部门越权的名义推翻整个关税制度。实际上，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使得企业很难制定任何计划。
——回流有可能吗？
从法律角度来看，贸易协议比正式的贸易协定更难以达成，正式的贸易协定需要数月甚至数年的谈判时间。由于贸易协议不具有法律约束力，因此无法强制执行，特朗普政府也不受其自身承诺的约束。因此，许多公司短期内不愿在美国承诺大规模投资。工厂建设成本高昂，耗时数年——而且政策的不断变化也使美国难以成为一个有吸引力的投资目的地。
尽管如此，罗伯茨表示，即使没有关税，回流也只是“徒劳无功”。将像iPhone这样的产品带回美国，其成本将高得离谱。韦德布什证券公司分析师丹·艾夫斯在4月份的一份报告中估计，如果完全在美国生产一部iPhone，其价格将翻三倍，从1000美元增至3500美元。
特朗普政府或许想做得太多太快。“你应该先从小规模的关税开始，表明你是认真的，然后再制定一个逐步提高关税的计划，以追踪美国制造商生产这些产品的能力发展，”法斯托说。
从一开始，科技公司就试图讨好特朗普政府，以影响他的政策。这种讨好有多少是贸易战的产物，以及最终会取得什么样的效果，目前尚不清楚。2月中旬，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进口关税，苹果公司承诺未来四年在美国投资5000亿美元，其供应商富士康和纬创也随之加入。3月初，全球领先的芯片制造商台湾半导体制造股份有限公司承诺向其位于亚利桑那州的工厂额外投资1000亿美元。
如果特朗普的关税——无论采取何种形式——都不是鼓励美国制造业的最佳方式，那还有什么方法呢？
法斯托认为答案是加大对自动化的投资。他表示，与中国和德国等其他制造业中心相比，美国在机器人技术方面的投资严重不足。“如果没有对机器人技术的投资，我认为在美国进行大规模制造业在经济上是不可行的，”法斯托说。
但或许最重要的是，美国需要决定它真正想要的是哪种制造业。无论卢特尼克怎么说，答案很可能不是在美国设立一家iPhone工厂。
“如果美国决策者真的想让iPhone在美国生产，他们就应该去中国看看，” 邢文斌说道，暗示这会让美国大开眼界——虽然方式不好。“他们应该看看工人的工资和工作条件，然后汇报给美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