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陈寅恪落难时,中大“拳打老顽固,脚踢假权威”,校内都是他的大字报。 大字报贴得到处都是,口号喊得震天响,矛头直指这位史学大家。 奇怪的是,尽管声势浩大,陈寅恪身边那些亲近的朋友和他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却像约好了一样,没一个人跟着起哄。 这情况在当时可不多见。 要知道,就算像钱锺书那样不爱掺和世事的人,后来在社科院遇到麻烦时,也有不少所谓的“熟人”甚至是他教过的学生站出来踩上一脚,只不过后来事情过去了,大家也就不提了。 陈寅恪之所以成为目标,最大的原因在于他是旧时代史学界公认的头号人物。 那年五月,郭沫若首先开了腔。 他在给北大历史系的公开信里,话说得还算客气,只是劝大家别把陈寅恪当成“不可企及的高峰”。 这些话单拎出来看,好像没什么大问题,无非是鼓励师生别迷信权威,要敢于超越。 但关键在于,它传递出一个清晰的信号:陈寅恪并非不可触碰,是可以批评的。 中山大学接到这个信号,自然得有所表示。 当时历史系贴出两份批判文章,一份出自系主任杨荣国之手,但通篇没提“陈寅恪”三个字;另一份干脆连署名都没有。 杨荣国作为系主任,不得不带头表态,但明显是在应付差事,尽管他私下和陈寅恪关系并不好。 不过,大字报里那句指责陈寅恪“浪费我们的青春”的话,还是深深刺痛了教书育人一辈子的陈寅恪。 他的妻子唐筼气不过,还跑到学校办公室去理论了一番。 想批倒陈寅恪这样一座史学高峰,谈何容易? 组织者心里清楚自己分量不够,就四处寻找有分量的“枪手”。 最理想的人选,自然是陈寅恪在文史两系那些交情深厚的教授朋友,或者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得意门生。 名单都拟好了,上面有刘节、梁方仲、高华年、赵仲邑、吴宏聪、蒋湘泽等一批响当当的人物,他们都是陈寅恪过去的学生。 然而,无论怎么劝说,这个计划最终还是泡汤了。 那些亦师亦友的人不仅拒绝写批判文章,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前途,也要维护他们的老师。 最出名的例子是梁方仲和刘节这两位教授的表现,梁方仲在中大还留下了一句名言:“乱拳打不倒老师傅”。 本地找不到人,那就试试外地的帮手吧。 陈寅恪在外地的那些知交好友和学生,像季羡林、蒋天枢、姜亮夫、王力、吴晗、夏鼐等等,也都保持了沉默,不愿意为了讨好谁而对自己的老师拔刀相向。 他们或许在压力下不得不批判其他同行,但要他们掉过头来批判自己的恩师陈寅恪,实在下不去手。 多年以后,季羡林回忆当时的心情说,那时候他是真心觉得搞批判、搞运动“一点都没问题的”,是真心拥护的。 唯一有点意外的是周一良。 他出身天津周家,和陈家是四代世交,也是陈寅恪最看重、寄予厚望的学生,当时大家都认为他是最能继承陈寅恪魏晋南北朝史绝学的衣钵传人。 但偏偏就是他,没能顶住压力,公开做了“反思”。 1958年,他在北大贴出文章,先做了一番自我检讨,最后才扯到陈寅恪。 他说陈先生曾告诉他,自己研究中古史是因为先秦两汉材料太少,宋以后史料又太多;接着话头一转,说陈这种“一切靠材料的思想”不对,是“个人成名”观念作祟,所以今后千万别“厚古薄今”。 1999年,中山大学召开纪念陈寅恪的大会,重病缠身的周一良无法到场,但他专门提交了一篇文章,题目就叫《向陈先生请罪》。 后来,有人在中山大学档案馆发现了一份1962年的外调材料,是周一良亲笔答复存档的,里面全是为恩师陈寅恪辩护的话。 反倒是当时在北京自学的卞孝萱,这位后来南京大学中文系的著名学者,跟陈寅恪毫无瓜葛,却主动出击,连写了好几篇分量很重的文章批判陈寅恪。 有意思的是,到了1980年代以后,陈寅恪的学术地位重新获得高度评价,又是这位卞教授,调转风向,吹捧起陈寅恪来唯恐落后,甚至攀扯关系,说什么“论交三世旧通家”。 不少我们耳熟能详的文化名人,有时候的做派就是这么让人哭笑不得。 回头看看这些往事,虽然有些不堪,但琢磨起来挺有意思。 一方面,它确实证明了陈寅恪在学术上的崇高威望和他为人的高尚品德,让人发自内心地敬重,就像我们很难想象孔子的得意门生子贡、颜回会掉过头去批判他们“仰之弥高”的老师。 他们始终坚守着尊师重道的传统美德,没有随波逐流。 比如有这么一件事被记录了下来:1956年秋天,中山大学新生入学,陈寅恪和他们见面。 陈寅恪一开口就问:你们有多少人是报考了北大没考上才来这里的?一个学生站起来承认自己是。 陈寅恪听后,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回了一句:“北大也没什么好货,不是我朋友,就是我的学生。” 刘节教授的儿子刘显曾,近年来在接受媒体访谈时,多次谈及父亲在特殊年代的风骨,强调其“不批陈”的选择是知识分子良知的体现。 信息来源: 刘显曾访谈录(《南方人物周刊》相关报道) 中山大学岭南学院“梁方仲文集整理与出版工程”公告 季羡林《病榻杂记》(新世界出版社)
1958年陈寅恪落难时,中大“拳打老顽固,脚踢假权威”,校内都是他的大字报。
海诚看趣事
2025-06-01 01:3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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