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人私藏枪支！”民警接到举报后，马上找到了被举报人——已年过九旬的滕西远，可就当民警要收缴枪时，滕西远连忙阻拦：“让你们看看可以，你们没资格收缴！” 1996年春天，莱芜公安局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信上只写了几个字：“滕西远，家藏枪支。”经办人一看，觉得有些意外，这名字他们并不陌生，是本地登记在册的退伍老兵，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举报说他藏有枪支，还特别标明是“德国造的老式驳壳枪”。 几天后，派出所几名民警上门调查。那是个普通的院子，大门上贴着春联，两扇木门关得紧紧的。民警敲了半天门，才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一个年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就是滕西远，头发全白了，精神却很足。他看了看民警出示的证件，又看了看信封，叹了口气，把他们请了进去。 屋子里不大，收拾得干干净净。他没有多问，也没有任何推诿，径直走到床底，从一只木箱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两块油布包着的东西。民警接过打开一看，是两把上了油的驳壳枪，枪身光亮，零件齐全，看得出来保养得极好。 其中一名年轻民警脱口而出：“这枪哪儿来的？”滕老平静地说：“是我战时留下的，有证。”他说着又从一个小抽屉里找出一本老旧的持枪证件。证件是1982年颁发的，上面盖有派出所和市公安局的红章。 领头的民警拿着证件认真看了好几遍，又低声说了句：“我们要去核实一下。”滕老点点头，说：“核实去吧，我等着。” 几天后，市局传来回信，确认此证件属实。滕老当年持枪是依法申请的，属特殊保管范围内的合法武器。事情按理说该到此为止，可民警中有人觉得蹊跷：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为什么要一直保留两把枪？还是德造的驳壳？ 后来，负责案件的老警察说了句：“这两把枪，背后恐怕有点来历。” 这事传出后，有人去找滕老聊，他才慢慢说起旧事。那是1946年的一个夜晚，他还只是华东野战军一名炮兵连连长。那天夜里，他独自巡逻时听见前方有异动，一观察才发现是敌军侦察兵正沿山道逼近。他身边只带着一个小通信兵，连枪都没几发子弹。 他让通信兵躲在一块石头后面，自己摸黑在树林中来回走动，还故意点燃几根火把，又发出几声哨音。敌人误以为前方有大部队设伏，不敢冒进，停在山脚迟迟不动。等援军赶到时，敌军才仓皇撤退。这一拖就是两个多小时，硬是靠计谋稳住了局面。 事后，旅部开会总结，粟裕将军点名表扬他，说：“用脑子打仗的好兵。”那天晚上，粟裕亲自将自己的德制驳壳枪取下送给滕老，说：“留着，记得这一仗。”滕老双手接过，心里像烧着火一样热。 第二把枪，是1950年代初期的事。当时部队奉命南下支援边境防务，一次剿匪行动中，滕老所在连在山沟里追击一支残匪，意外缴获多支外制枪械。他带回营地后上交大部分，但那把保养良好的驳壳枪，他主动申请保管——用作教练展示用具。后经上级批准，专门留给他个人收藏，也是在1982年统一整顿时补办了持枪证。 这些年，他把两把枪放在木箱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拿出来擦一擦，按部队规矩做保养，从没拿出去过，也从没在村里提起过。“枪是好枪，人得守规矩。”这是他常说的一句话。 收枪令下来后，各地陆续有人上交或被收缴枪支，听说有人为了几把老枪被定了罪。有人劝他主动交出来省事，可他坚决不交，说：“枪是军人给的，也是政府批的，不能说收就收。”他甚至专门打电话给当年给他办证的民警，确认证件仍有效，才松了口气。 民警们把调查情况层层上报，直到市局。最后定了调：合法枪支，来源明确，不作处理。事情就这么结了，但这事却悄悄在当地传开了。村里人都说：“滕老是老兵，枪也不是一般的枪。 后来，市里搞纪念抗战胜利五十周年活动，有人提议把两把枪作为展品展示，滕老听说后没有立刻答应。他说：“枪可以展，但别忘了那年夜里的事，那才是真正值得记住的。” 那年展览在市文化馆举办，玻璃展柜里，两把驳壳枪静静躺着，下面放着两张老照片，一张是粟裕将军的侧影，一张是年轻的滕连长穿军装、腰挂手枪站在战地帐篷前。人群在玻璃前驻足良久，不少人低声念着介绍牌上的字：“1946年夜袭敌军，智退强敌。将军赠枪，以志嘉勋。” 滕老没来现场。他坐在家中，看着报纸上刊登的展览照片，笑了笑，把报纸折好，放进了那只木箱里。那是枪曾躺过的地方，也是记忆躺过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