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姨夫上个月才退休。我以为退休金他得有4000多块钱，可是当退休金下来的时候，我吓呆了，完全超出我的想象。 油烟机轰隆隆响着，我蹲在厨房剥毛豆，听见姨妈把不锈钢盆摔得震天响："四万三！他张为民一个月退休金四万三！"
毛豆仁蹦进洗菜池下水口，我手一抖。窗外的老槐树沙沙晃着叶子，树影投在姨夫用了三十年的搪瓷缸上，"先进工作者"的红字褪成了猪肝色。
"小陈你评评理！"姨妈攥着手机冲进来，屏幕差点戳到我鼻尖。银行到账短信明晃晃的，小数点前的零多得能串糖葫芦。
客厅传来姨夫浇花的动静。他退休后天天伺候那盆蔫头耷脑的君子兰，就像当年在保密局抄文件似的，连叶脉上的灰都要用棉签蘸水擦。
"当年嫁给他图个安稳，谁想到..."姨妈突然压低嗓门，油锅爆姜丝的噼啪声盖住尾音。我瞥见橱柜深处藏着瓶五粮液，商标都泛黄了——去年表弟结婚都没舍得开。
饭桌上清炒莴笋冒着热气，姨夫筷子尖精准避开所有肉片。他腕上的上海牌手表还在走，表面裂痕像朵霜花："组织上考虑我参加过九三年防汛..."
"啪！"姨妈把调羹拍在红烧肉碗里，油星溅到她真丝睡衣上："防汛？防汛能防出厅级待遇？上个月老刘局长退休才拿两万！"
姨夫忽然起身，老式五斗柜最底层的抽屉发出涩响。霉味混着樟脑丸气息涌出来时，我看见个金丝楠木盒子，锁扣上结着蛛网。
泛黄的笔记本掉出张黑白照片，洪水淹没到年轻人胸口。二十来个戴安全帽的干部手挽着手，背后是裂开的水库闸门。照片背面有行褪色钢笔字：1993.7.19，龙潭水库抢险突击队留念。
姨妈染成栗色的发根冒出银白，她捏着照片的手在抖。窗台君子兰不知什么时候抽了新芽，嫩绿叶片正巧挡住银行短信的最后两位尾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