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水蹲在自家院门口扒拉着碗里的面条，自从13岁那年爹娘在矿难里没了，他就跟着叔伯过日子，如今娶了媳妇生了娃，守着三亩薄田勉强糊口，日子过得紧巴巴却踏实。 那天中午热得很，院门突然被拍得啪啪响，开门的功夫，外面站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蓝布褂子脏得看不出颜色，嘴里嘟嘟囔囔念叨着"饿得慌"。 他二话没说把老人让进屋，媳妇王秀芹刚蒸好的杂面馍塞了三个过去，老太太吃得急，噎得直抻脖子，他赶紧舀瓢凉水递过去。 等老太太吃饱喝足就走了，没曾想外面忽然变了天，他追出去二里地，眼瞅着乌云压顶，豆大的雨点子砸得人脸生疼。 折返到半道，看见老太太正缩在草垛后头打哆嗦，浑身上下淋得透湿，他跺跺脚，把人拽回了自家土坯房。 当天夜里老太太就发起了高烧，陈金水摸黑去村卫生所赊了两片退烧药，王秀芹翻出自己压箱底的棉袄给换上，两口子守到后半夜。 等天亮去村委会大喇叭喊人，连着三天没寻着老太太的亲属，村里老会计抽着旱烟说："这怕是外乡走丢的，前些日子听说县里丢了几个五保户。" 要说家里平白多张嘴吃饭，王秀芹心里自然不痛快，可架不住陈金水红着眼圈念叨："当年我爹娘要是在外头遭难，能有口热乎饭吃该多好。" 他的妻子听到丈夫说这话，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转头把西屋的杂物归置归置，给老太太支了张木板床。 开春时老太太的病越发重了，整宿整宿说胡话，他蹬着二八自行车往乡卫生院跑，车链子蹬断两回。 大夫说是老年痴呆症，得长期吃药，他 蹲在医院走廊盘算半天，回家把圈里养到半大的猪崽提前卖了。 后来听村主任说能办低保，他揣着户口本跑乡政府跑了七八趟，硬是给老太太落了户，大名李桂花，生日就定在进家门那天。 村里嚼舌根的说陈金水犯傻，自家三个娃还穿着补丁衣裳，倒养个不相干的老太婆。 陈金水听见就当耳旁风，每天下地回来先到西屋转一圈，老太太清醒时会摸出不知哪攒的糖块，往他兜里硬塞，糊涂起来把饭碗扣在地上，陈金水就蹲着慢慢收拾。 有回老太太跑丢了，他带着全村人找到后半夜，最后在镇上的垃圾堆旁边找着人，棉裤上沾着馊饭粒。 2016年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的日子，老太太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从枕头底下摸出个蓝布包。 陈金水打开一看，里面是这些年他给老太太的零花钱，毛票整得平平整整，一共238.5元，老太太攥着他的手直掉眼泪，嘴里反复念叨："回不了家喽，这儿就是家。" 开春后老太太瘫在床上下不来地，陈金水把铺盖搬进西屋，夜里听着动静起来三四回，喂水翻身擦身子。 清明节那天，老太太忽然精神头好了，吃了大半碗鸡蛋羹，等陈金水从地里回来，老人已经咽了气，枕边摆着三个红纸包，上头歪歪扭扭写着孙子孙女的名字。 出殡那天，乡里民政所来了人，说按政策能领五百块丧葬费，他摆摆手没要，自己掏钱打了口松木棺材。 下葬时他往坟头埋了坛自酿的柿子酒，念叨着："妈，当年您说爱喝这个，总舍不得给您多喝......" 如今陈家门框上还挂着"五好家庭"的牌子，西屋的木板床没拆，过年时摆着老太太的相片。 信息来源：《陕西日报》2018年3月《十八年赡养路》专题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