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4年,朱元璋赐岳父胡美自尽,胡美质问说:“父亲到女婿家看女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陛下为何如此狠心?”朱元璋说:“你视朕的敕令如儿戏而私自到后宫,难道杀你还冤枉了你!”胡美听罢,绝望拔剑自裁。
胡美握着剑柄的手剧烈颤抖,剑刃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想起三个月前,女儿胡氏在后宫托宫人带出的纸条,上面写着“腹中绞痛难眠,望父亲入宫一见”。那时他压根没多想,仗着自己是开国功臣、皇帝岳父,带着两个儿子大摇大摆进了西华门。守宫的宦官欲阻拦,他还拍着腰间的金符冷笑:“咱家可是国丈,见自家闺女还要通报?”
此刻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手指敲击着御案上的《皇明祖训》,那上面明晃晃写着“非宣召,外臣不得入后宫”。胡美忽然想起去年朱元璋宴请功臣时,特意让画师画了幅《后宫戒严图》挂在乾清宫,画里的外臣被卫士按在地上拖出宫门,鲜血染红了台阶。当时自己还笑着跟汤和说:“陛下这画吓吓小吏还行,咱兄弟谁会犯这忌讳?”
“你当后宫是你胡家的菜园子?”朱元璋突然提高声音,惊得殿角的铜鹤灯差点晃倒,“前几日有人报,说你儿子在御花园里打了黄鹂鸟,那是朕亲手养的!”胡美猛然抬头,看见殿柱后闪过一个身影,正是上次帮自己通融进宫的宦官。他忽然明白,原来从自己第一次踏进宫门起,就掉进了看不见的网。
“陛下难道忘了,当年在江州,末将率部开城投降,助您夺得龙兴之地?”胡美梗着脖子喊,剑穗扫过地上的金砖。朱元璋突然冷笑:“陈友谅的旧部,朕用着放心吗?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家地窖里还藏着陈友谅赐的鎏金铠甲?”这话如五雷轰顶,胡美眼前一黑——那铠甲是他当年投降时特意埋在祖坟旁的,除了自家心腹,没人知晓。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胡美的两个儿子被卫士押着跪在阶下。长子额角流血,大声喊冤:“爹!咱们不过是去看妹妹,怎么就成了死罪?”朱元璋抬手示意卫士退下,语气突然柔和:“胡爱卿啊,朕也不想如此。可你看看这奏疏——”他扬起一张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胡美私结后宫,意图不轨”,“御史台的人眼睛亮着呢,朕要是不处置你,满朝文武怎么看?天下百姓怎么看?”
胡美盯着那纸奏疏,忽然想起上个月御史中丞来府里拜访,自己嫌他官小,让管家随便打发了。原来这就是报应,那些平时瞧不上的小官,动动笔就能要人的命。他转头看向乾清宫墙上的《开国功臣图》,自己的画像还挂在第三排,画里的人披着战袍,笑得豪迈。可现在,画像上的人就要变成一具尸体了。
“罢了,”胡美松开剑柄,任由剑掉在地上,“陛下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求陛下念在胡氏的份上,留犬子一命。”朱元璋沉默片刻,伸手摘下单侧的玉坠,放在御案上:“念你有功,留他们全尸。这玉坠给胡氏,就说朕......念着夫妻情分。”胡美弯腰捡起玉坠,触手生凉,这是当年女儿出嫁时,朱元璋亲自给她戴上的。
走出殿门时,胡美看见宫墙边的石榴树开得正艳,想起女儿小时候在老家摘石榴,把汁水染得满手通红。那时他怎么也想不到,女儿进宫做了皇妃,自己却要死在女婿手里。两个儿子扑过来哭他却笑了:“别哭,咱们胡家能活到今天,已经比太多人强了。看看徐达,吃了陛下赐的烧鹅就咽了气;再看看李善长,七十岁还被牵连砍头......”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胡美摸了摸腰间的玉带銙,这是朱元璋亲赐的“免死铁券”,如今看来,不过是块废铁。他走进偏殿,看见案上摆着御赐的毒酒,旁边还有一锭白银,应该是给家里办丧事的。突然想起民间谚语:“伴君如伴虎,老虎打个盹,臣子掉颗头。”自己纵横沙场半生,没死于敌军刀剑,却死在了女婿的猜忌里。
酒杯触到嘴唇时,胡美听见远处传来钟鼓声,许是哪个皇子在举行冠礼。他突然笑出泪来,原来在这皇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亲情。当皇帝的女婿,不如当平民的岳父,至少能在女儿生产时,守在产房外递碗红糖水。可惜啊,他明白得太晚了。
胡美之死像一阵风,很快吹遍了南京城。有人说他活该,竟敢触犯宫禁;有人说朱元璋太狠,连岳父都不放过;还有人悄悄把家里的古董铠甲熔了,改成农具。而乾清宫里,朱元璋看着胡美的画像,对身边的宦官说:“把这画像摘了吧,以后功臣图只画死人。”宦官低头称是,心里却想:下一个被摘画像的,会是谁呢?
这段往事里,胡美以为凭着血缘能换几分宽容,却忘了在皇权面前,亲情不过是层薄纸。朱元璋杀胡美,杀的不是岳父,是任何可能威胁到皇权的影子。都说“皇恩浩荡”,可这浩荡皇恩的底下,不知埋了多少功臣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