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法院门口的台阶上，陆觉握着那张判决书。
「被告魏峥犯故意伤害罪、非法行医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他赢了。
三年的取证、出庭、申诉，他终于把魏峥送进了监狱。
法官敲下法槌那一刻，旁听席爆发出掌声。
可陆觉只是木然地站着。
快递员挤过人群，递来一个小纸箱：「陆先生，您的快递。」
他机械地签收，撕开包装。两个骨灰盒，标签上是：温晴、陆希。
世界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
陆觉抱着纸箱，一步步走向天台。
「我赢了……」他喃喃自语，泪水滴落在骨灰盒上，「可我的世界没了。」
三年前，温晴在去见闺蜜简瑶的路上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妻子当场身亡，腹中五个月的胎儿也没能保住。而五岁的陆希，在一年后因为「意外」接触了魏峥实验室的药物，多器官衰竭，抢救无效。
他用三年时间扳倒了魏峥，却再也听不到妻子叫他「老公」，再也抱不到儿子软软的身体。
天台的风很冷。陆觉站在边缘，闭上眼睛。
对不起，晴晴。对不起，小希。
他松开手，身体向后倾——
2
「老公！快起来！都七点半了！」
陆觉猛地睁开眼睛，心脏剧烈跳动。
温晴的脸凑近，一只手推着他的肩膀。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温晴伸手摸他的额头，「做噩梦了？」
「晴晴……」他的声音沙哑到不成样子。
「哎呀，你真的不舒服？」温晴担心地坐到床边，「要不我请假在家陪你？」
「不！」陆觉猛地坐起来，抓住妻子的手腕，「你今天不能出门！」
温晴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你——」
陆觉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床头柜上的日历上。
2025 年 10 月 19 日。
那个日期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胸口。这是温晴出车祸的日子。这是一切噩梦开始的日子。
他重生了。
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妻子还活着、儿子还没出生、魏峥的实验还没有暴露的那一天。
他只有 24 小时。
24 小时去改变一切。
3
「陆觉，你放开我！」
温晴用力挣脱丈夫的手，后退，眼中有一丝恐惧。
陆觉双手撑着门框，堵住门口。
他锁上了所有门窗，把温晴的车钥匙和手机都收进了口袋。
「你必须待在家里。」陆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今天你不能出门，一步都不行。」
「你疯了吗？」温晴的声音拔高了，「我今天要去见简瑶！她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你——你到底怎么了？」
他说不下去了。
温晴僵在原地，脸色煞白：「你……你在说什么？什么车祸？什么 U 盘？我根本不知道什么 U 盘！你——」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你是不是……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
陆觉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太急了。上一世他是个理性的学者，擅长用逻辑和证据说服人。可现在，他没有证据，没有时间解释「重生」这种荒诞的事，他只有从未来带回的记忆，和一颗快要炸裂的心脏。
「听我说，晴晴。」他放缓语速，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疯狂，「魏峥……你知道我之前调查的那个神经学教授，他在做非法人体实验。简瑶的导师也参与了。简瑶发现了真相，她整理了一份证据，想要交给你，让你转交给我。可魏峥的人一直在监视她。今天，你去见她的路上，会有人制造车祸——」
「够了！」温晴捂住耳朵，「你听听你在说什么！这听起来像三流电影的剧本！魏峥？简瑶？车祸？你——」
「你怀孕了。」
陆觉打断她，一字一句地说：「你怀孕了，对吗？」
温晴的动作停住了。
她缓缓放下手，从愤怒和恐惧转向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看到验孕棒了。」陆觉撒了个谎，「藏在浴室柜子最里面。你还没告诉我，是想等确认后再给我惊喜，对吗？」
温晴的眼眶红了。她确实怀孕了，刚刚五周，她本想去医院做完 B 超再告诉陆觉。可他怎么会？
「所以你更不能出门。」陆觉走上前，握住妻子的肩膀，「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听起来很疯狂，但我求你，相信我这一次。就这一天，就今天，你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明天——明天我会解释一切。」
温晴看着丈夫的眼睛。他眼睛里有她从未见过的决绝。
她想起这些年陆觉对魏峥的调查，想起他在书房里一遍遍分析那些实验数据的深夜，想起他提到「非法实验」时眼中的愤怒。
也许……也许他真的发现了什么。
「好。」她低声说，「我不出门。但你要答应我，如果你真的发现了什么危险，你要报警，不要自己去冒险。」
陆觉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保证。」
他没有告诉她，报警已经没用了。上一世，他报过警，但证据不足，魏峥的律师团队轻松脱身。那些非法实验的受害者要么死亡，要么被威胁噤声。他必须先拿到证据，先把盟友拉到自己这边，才能在午夜前，在魏峥意识到暴露之前，完成这场绝地反击。
他放开温晴，快步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儿？」温晴追上来。
「去见简瑶。」陆觉头也不回，「去拿那个 U 盘。」
门在身后关上，留下温晴站在客厅里，一只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小腹。
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刚刚用 24 小时，换回了她和未出生孩子的命。
4
简瑶家的门铃响了一次，两次，直到第三次，她才披着睡袍姗姗来迟。
「陆觉？」她揉着眼睛，显然刚醒，「你怎么——温晴呢？我们不是约了九点——」
「她不来了。」陆觉直接跨进门，反手关上门，「U 盘在哪儿？」
简瑶愣了一秒，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什么 U 盘？你在说什么？」
陆觉扫描客厅。茶几上摊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是一个加密文件夹。沙发上散落着几份实验报告，最上面那张是「K 项目临床数据汇总」。
他走过去，拿起那份报告。
「陆觉！」简瑶冲上来，想夺回，但陆觉侧身避开，目光飞速扫过纸面。
K-03 号受试者，男，5 岁，神经增强药物注射后第七天出现多器官衰竭症状。
那是陆希。上一世，他的儿子。
陆觉用深呼吸强压下内心的愤怒和悲痛。
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你怎么会有这些？」他紧盯着简瑶，「魏峥的实验资料、实验对象名单、资金流向记录——你从哪儿弄来的？」
简瑶的脸色大变，声音发颤：「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的导师林教授。」陆觉一步步逼近，「他是魏峥实验团队的核心成员之一，负责神经药理学部分。但三个月前，他开始私下联系你，让你帮他整理一些『教学资料』，对吗？」
简瑶的嘴唇颤抖着。
「起初你没发现异常，直到上周，你无意中看到了几份报告里的受试者代号。」陆觉继续说，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敲在简瑶的心上，「K-01、K-02、K-03……你认出了其中一个。K-07 号，女，28 岁，你大学室友王敏的弟弟。去年死于『突发性脑出血』，对吗？」
简瑶的眼泪滚落下来。
「你开始怀疑，开始偷偷复制文件。」陆觉的语气没有责备，只有陈述事实的冷静，「你发现了真相——你的导师参与了非法人体实验，至少十七个受试者，其中九个已经死亡。你想要报警，但你害怕。你害怕没有足够的证据，害怕导师的势力，害怕被报复。所以你想到了温晴，想到了她的丈夫是神经学博士，正在调查魏峥。你想把 U 盘交给她，让她转交给我。」
「你怎么知道——」简瑶的声音哽咽，「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陆觉没有回答。他不能说「因为上一世你成功把 U 盘给了温晴，但温晴死在了半路上，U 盘也被销毁了」。
他只是说：「因为我也在调查魏峥。而现在，你必须把 U 盘给我。」
「可是——」简瑶擦了擦眼泪，「我导师……他还不知道我发现了……如果我现在把 U 盘给你，他会怀疑是我……」
「他已经怀疑你了。」陆觉打断她，掏出手机，调出一个号码，「这是魏峥的私人号码。十分钟前，他给你导师打了电话。你的导师现在正在赶往实验室，去检查服务器日志。他会发现，三天前有人用他的账号，在凌晨三点登录过加密文件夹。」
简瑶的脸色白得像纸。
「你导师凌晨三点在参加学术会议，人在南京。」陆觉继续说，「所以那个登录者只能是你。简瑶，你已经暴露了。唯一的区别是，你把 U 盘交给我，我们一起扳倒魏峥，还是你继续装不知道，然后成为下一个『意外死亡』的受害者。」
上一世，简瑶在把 U 盘交给温晴后的第三天，坠楼身亡。警方认定为自杀。
这一世，陆觉不会让悲剧重演。
简瑶眼中闪过恐惧。她转向卧室，片刻后拿着一个小小的 U 盘回来。
「这里面有完整的实验记录、受试者名单、资金流向，还有林教授和魏峥的通话录音。」她把 U 盘塞进陆觉手里，声音发抖，「求你……一定要扳倒他们。一定要。」
陆觉握紧 U 盘，点了点头：「我会的。现在，你立刻收拾东西，去你父母家，或者任何魏峥找不到的地方。在我通知你之前，不要回来。」
简瑶愣了，但明白了其中的危险，慌忙冲进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陆觉站在客厅里，看着手中的 U 盘。这个小小的东西，在上一世，是他用三年时间、付出妻儿性命才间接拿到的证据的一部分。而现在，距离重生才过去不到两个小时，他已经握在手里了。
但这还不够。
U 盘只是证据，他还需要证人，需要能够冲击魏峥防线的内鬼。
他看了一眼手表。
上午 8:47。
时间不多了。
5
科技园区，安保部办公室，三楼。门上贴着醒目的「闲人免进」标识。
陆觉没有敲门，直接推门闯入。
孟良看到陆觉闯进来，放下手中的包子，手伸向抽屉——那里放着一根电棍。
「孟队长，我们需要谈谈。」陆觉说。
「陆博士？」孟良认出了他——陆觉曾经来园区做过几次学术讲座，「你有门禁卡吗？这里不是——」
「K-03 号实验报告。」陆觉打断他，「你应该去看看！」
孟良的动作停住了。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暗哑，「我听不懂。」
「孟铭轩。」陆觉说出一个名字，「你的儿子。八岁，去年九月因为『遗传性神经系统疾病』住院，对吗？」
孟良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陆觉的衣领：「你他妈——」
「魏峥骗了你。」陆觉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盯着孟良的眼睛，「你儿子没有遗传病。他是被注射了实验药物。编号 K-03。神经增强药物第三代改良版，副作用是多器官衰竭。魏峥承诺给你报销医药费，给你升职加薪，条件是你帮他看守实验室，处理『意外』。」
「你放屁！」孟良的手在颤抖，「我儿子的病是遗传的！医生说——」
「医生是魏峥的人。」陆觉一字一句地说，「去查档案室，魏峥的私人保险柜里，有一份完整的实验记录。K-03 号受试者，注射时间是去年八月十五日，地点是园区地下二层的隔离室。注射员是技术员石磊。监控录像被删除了，但纸质记录还在。」
孟良的手松开了。
他一个踉跄，跌坐回椅子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陆觉知道这种痛苦。上一世，当他发现陆希的死亡真相时，他也是这样，跪在地上，把自己的拳头砸得血肉模糊。
「档案室在哪里？」许久，孟良抬头，眼睛猩红，「保险柜密码，多少？」
「地下一层，西北角。」陆觉说，「密码是魏峥女儿的生日，0703。」
上一世，他是在法庭上从魏峥的助理口中得知这个密码的。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失去过儿子。」陆觉说，「K-05 号。」
这是谎言。上一世陆希的编号确实是 K-03，但陆觉需要让孟良相信，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孟良盯着他，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点了点头，推门而出。
陆觉跟在他身后。他需要确保孟良看到那份报告，需要确保这个掌握着园区安保系统的男人，彻底倒向自己这一边。
因为今晚，他会需要孟良。
6
技术部在地下二层，灯光昏暗，空气中夹杂着机器散热的味道。
石磊坐在角落的工作台前，戴着耳机，对着三台显示器敲代码。他很瘦，戴着厚厚的眼镜，肩膀微微佝偻，是那种在人群中不会被注意到的技术宅。陆觉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石磊吓了一跳，摘下耳机，转过身：「你——你是谁？这里不允许——」
「影子服务器。」陆觉说，「192.168.254.003，端口 8443，加密协议 AES-256。你私藏的那份备份数据，就在那里。」
石磊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撞到桌子，重心不稳，背撞在墙上：「你？你怎么会？」
「我还知道你的密码。」陆觉继续说，「st19970312，你的名字缩写加生日。很好记，但也很容易被破解。」
石磊在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汗气氤氲了眼镜镜片。
「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几乎是哀求，「我……我只是想留个后路……我没有泄露……我发誓……」
「魏峥知道有内鬼。」陆觉打断他，「三个月前，实验数据第一次外泄，他开始排查。他列了一份清扫名单，按照嫌疑程度排序。第一位是简瑶的导师林教授，第二位是安保主管孟良，第三位是你。」
石磊瘫坐在地上。
「林教授会在今天下午被『约谈』，然后失踪。」陆觉蹲下来，与石磊平视，「孟良会在明天被调离岗位，然后『意外坠楼』。你是第三位，预计清扫时间是后天凌晨。魏峥会伪造成实验室事故，让你『不小心』接触了有毒化学品。」
「不……不……」石磊抱着头，整个人缩成一团。
「但现在，你有机会活下来。」陆觉说，「帮我定位影子服务器的物理位置，帮我拿到你备份的数据，然后协助我摧毁魏峥的整个实验网络。作为交换，我保你安全，并且在魏峥倒台后，为你作证——你是被迫参与，你是污点证人。」
上一世，石磊死于「实验室事故」。
陆觉在整理证据时，发现了死亡记录，推测出石磊可能私藏过数据。
这一世，他要把这个胆小的技术员，变成击垮魏峥的关键棋子。
石磊抬起头，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充满血丝：「我……我怎么相信你？」
「你没有选择。」陆觉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要么相信我，要么等死。你有三秒钟做决定。」
「一。」
「二。」
「我帮你！」石磊猛地喊出来，声音在空旷的技术部回荡，「我帮你！但你要保证……保证我不会死……」
「我保证。」陆觉伸出手，把石磊拉起来，「现在，告诉我影子服务器在哪儿。」
石磊擦了擦眼镜，走回工作台，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屏幕上弹出一个密码输入弹窗，他输入密码，调出一张园区的 3D 地图。
「这里。」他指着地图上一个红点，「地下三层，废弃的冷冻库。服务器伪装成制冷设备，只有我和魏峥知道。」
「很好。」陆觉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在魏峥发现之前，把备份数据打包发送到这个邮箱。」
他递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加密邮箱地址。
石磊接过纸条，点头示意，手指重新开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屏幕上的代码快速滚动。传输进度条缓慢上升：15%……28%……45%……
然后，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红色的警示灯在技术部各个角落闪烁，屏幕上弹出一个巨大的警告窗口：「检测到未授权数据传输！正在追踪源地址！」
石磊的脸色惨白如纸：「糟了……我触发了监控程序……」
陆觉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太大意了。他以为自己掌握了所有信息，以为可以完美复刻上一世的记忆，但他忘了——魏峥是个极度谨慎的人，他一定在某些关键节点设置了陷阱。
而现在，陷阱被触发了。
「关掉传输！」陆觉低吼。
「关不掉！」石磊的手指疯狂敲击键盘，「追踪程序已经锁定了我的工作站！魏峥……魏峥会马上知道是我……」
手机震动。
陆觉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个陌生号码。
他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魏峥冰冷的声音：
「陆博士，我们该谈谈了。」
7
陆觉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
警报还在响，红色警示灯闪烁。
石磊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魏教授。」陆觉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不知道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笑声，那种笑声很轻，但带着某种猫戏老鼠的玩味：「陆博士真是幽默。你潜入我的实验园区，策反我的员工，窃取我的数据，现在还问我有什么事？」
陆觉的大脑飞速运转。魏峥知道多少？他只是察觉到数据异常，还是已经掌握了全部？简瑶？孟良？还是只有石磊暴露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试探道。
「是吗？」魏峥的声音依然平静，「那让我帮你回忆一下。今天早上 8:23，你去了简瑶家。8:55，你进入安保部，和孟良密谈了十七分钟。9:47，你出现在技术部，和石磊进行『友好交流』。现在是 10:11，我的监控程序捕捉到一次未授权的数据传输，源头正是石磊的工作站。」
陆觉的心沉到谷底。
魏峥一直在监控。不是今天才开始，而是早就布置好了——监控简瑶、监控孟良、监控石磊。他在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你今天的行为很反常，陆博士。」魏峥继续说，「你就像……就像提前知道了什么。你知道简瑶手里有 U 盘，你知道孟良儿子的编号，你知道石磊的影子服务器。这很有趣，非常有趣。一个正常人，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掌握这么多内部信息。」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品味什么。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我的团队里有更高级别的内鬼？是不是有人把核心情报全部泄露给了你？」魏峥的声音突然变冷，「但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现在该怎么办，陆博士？」
「你想要什么？」陆觉问。
「很简单。」魏峥说，「告诉我，你的内鬼！是！谁！」
「我没有内鬼。」
「那就更有趣了。」魏峥笑了，「你知道吗，我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顺便做了另一件事。我派人去了阳光幼儿园，从中三班接走了一个孩子。小男孩，五岁，很可爱，叫陆希。」
陆觉的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
「你……」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老师很配合，我的人说是孩子爸爸的朋友，要带他去医院看『生病的妈妈』。」魏峥的语气轻描淡写，像在讨论天气，「小家伙还挺懂事，问了一句『妈妈怎么了』，就乖乖跟着走了。现在他在我手上，很安全，别担心。」
陆觉闭上眼睛。
上一世，陆希是在温晴死后一年，被他送进魏峥的实验室的——那时他不知道魏峥的真面目，以为那只是一次普通的儿童神经发育检测。等他发现真相时，陆希已经器官衰竭，躺在 ICU 里，小小的身体插满管子。
他以为这一世，他守住了温晴，就能守住陆希。
但他错了。
魏峥比他想象的更快，更狠，更不择手段。
「你想怎么样？」陆觉睁开眼，眼中是压抑到极致的暴戾。
「很简单。」魏峥说，「晚上十点，来北郊的废弃化工厂。一个人来，带上你拿到的所有东西——U 盘、数据，还有你的内鬼名单。我会放了你儿子。」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你没有选择，陆博士。」魏峥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有十一个小时。好好想想，是你儿子重要，还是那些所谓的证据重要。对了，别报警，别耍花招。我的人一直在看着你妻子，她现在在家里，对吗？很好，让她继续待在家里。否则……」
电话挂断了。
陆觉站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耳边。
警报声还在响，但他已经听不见了。一个画面浮现：五岁的陆希，背着幼儿园的小书包，牵着陌生人的手，问「妈妈怎么了？」
「陆……陆博士……」石磊的声音颤抖着传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闭嘴。」陆觉说。
他转身，盯着石磊：「传输完成了吗？」
「什……什么？」石磊愣住。
「数！据！传！输！」陆觉一字一句地说，「完成了吗？」
石磊看了一眼屏幕，进度条卡在 78%，传输被强制中断了。
「没有……」他小声说。
「那就继续。」陆觉说，「用另一台电脑，换一个 IP，继续传输。魏峥现在以为我们已经停手了，这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可是你儿子……」石磊结结巴巴地说。
「正因为我儿子在他手上，我才更要完成数据传输。」陆觉的声音冰冷，「如果我现在放弃，交出所有证据，你觉得魏峥会放过我们吗？他会杀了我儿子，杀了我妻子，杀了你，杀了所有知道真相的人。唯一的活路，就是在今晚十点之前，把他彻底扳倒。」
石磊盯着他，眼中闪过震惊，然后是某种敬畏。
他坐回工位，从抽屉里取出一台备用笔记本。
陆觉走出技术部，在走廊里给孟良打了个电话。
「孟队。」他说，「我需要你帮忙。」
「说。」孟良的声音嘶哑，显然刚从档案室出来，看到了那份 K-03 号报告。
「晚上十点，北郊废弃化工厂，魏峥会在那里。」陆觉说，「带上你的人，在外围埋伏。等我的信号。」
「他是要交易？」孟良问。
「他绑架了我儿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我会去。」孟良说，「我会带十个人，全副武装。陆博士，我欠你一个人情，也欠我儿子一个交代。」
「谢谢。」
陆觉挂断电话，又拨通了简瑶的号码。
「陆觉？」简瑶的声音有些慌张，「我已经收拾好东西了，正准备出门——」
「别走。」陆觉打断她，「去警局，找刑警队的赵队长，把你手里的材料副本交给他。告诉他，今晚十点，北郊废弃化工厂，魏峥会在那里。」
可是你不是说——
「计划变了。」陆觉说，「魏峥已经知道我们在行动，他绑架了我儿子。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所有力量集中起来，在今晚一举拿下他。」
「我明白了。」简瑶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就去。」
挂断电话后，陆觉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他的「先知优势」已经被削弱了大半。魏峥的反应速度超出他的预期，那些在上一世花了数月甚至数年才暴露的破绽，在这一世被魏峥迅速修补。
但他还有最后的底牌。
他比魏峥多活了一辈子。他知道废弃化工厂的布局，知道魏峥的习惯，知道他手下那些保镖的弱点——他们都是实验失败品，注射过早期版本的神经增强药物，有严重的副作用。
而作为神经学博士，陆觉知道如何利用这些副作用。
他掏出手机，给温晴发了条短信：
「晴晴，不管发生什么，待在家里，锁好门窗。我爱你。」
发送。
他看了一眼时间：10:34。
距离午夜还有十三个半小时。
距离和魏峥的终极对决还有十一个半小时。
8
陆觉回到车里，启动引擎。
他没有直接开往化工厂，先去了大学实验室。他需要准备一些在关键时刻救命的东西。
车子驶出园区时，他瞥了一眼后视镜。
一辆黑色轿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魏峥的人。
陆觉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跟着吧。让你们看看，一个神经学博士，在绝境中能做什么。
下午三点，陆觉的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不是魏峥，而是石磊。
「陆博士！有个好消息！」石磊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数据传输完成了！78% 之后的部分，我用了跳板服务器，魏峥没有发现！」
「很好。」陆觉说，「现在，离开园区，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今晚之前不要露面。」
「可是……」
「听我的。」陆觉说，「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剩下的，交给我。」
挂断电话后，陆觉看着实验台上准备好的东西：三支装满透明液体的注射器、一个便携式神经刺激器、几个微型摄像头，还有一瓶从药柜里「借」来的肾上腺素拮抗剂。
在上一世，他用这些东西做动物实验。
今晚，他要用它们对付人。
手机震动。
一条短信，来自温晴：
「老公，我有点害怕。你到底在做什么？小希呢？幼儿园老师打电话说小希被人接走了，可我没有授权任何人……」
陆觉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
他回复：
「晴晴，不管发生什么，待在家里，锁好门窗。我爱你。」
这是谎言。
但这是必要的谎言。
他不能让温晴知道陆希被绑架，不能让她冲出家门——魏峥的人在监视她，一旦她有任何异动，魏峥就会撕票。
陆觉收拾好东西，装进一个黑色背包里。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下午 4:17。
距离对决还有五个多小时。
他走出实验室，锁门，发动引擎，驶向废弃化工厂。
上一世，魏峥在这里处理过不少「实验废料」——那些失败的受试者，那些知道太多的人。
这一世，这里会成为魏峥的坟墓。
陆觉把车停在废弃加油站，然后步行前往。
他的手机又响了。
魏峥。
「陆博士，准备好了吗？」魏峥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有几个小时，好好珍惜和家人的最后时光吧。哦对了，你儿子问我『爸爸什么时候来』，他很想你。」
陆觉没有回答。
他只是说：「十点，我会准时到。」
然后挂断电话。
他站在化工厂的废墟前，看着那些破败的建筑，心中燃起冰冷的火焰。
「等我，小希。」他轻声说，「爸爸马上来救你。」
9
天已暗下，化工厂像一只准备伏击的猛兽，蹲伏在荒原上。
晚上 9:47。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三分钟。
陆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孟良：「我们已经就位。东侧废料堆后面三个人，西侧水塔下四个人，北门外三个人。只要你发出信号，我们三分钟内就能冲进去。」
简瑶：「赵队长说了，他们会在十点十五分行动。让你尽量拖延时间，保护好自己。」
石磊：「数据已经全部上传到云端，三份备份分别发送给了媒体、检察院和公安部。就算……就算我们出事，证据也会曝光。」
陆觉没有回复。
他关掉手机，检查了一遍背包里的东西：三支注射器、神经刺激器、肾上腺素拮抗剂，还有两个伪装成纽扣的微型摄像头。
他把微型摄像头别在衣领上，然后，推开了生锈的铁门。
化工厂的中央广场上，亮起了几盏临时架设的射灯。
刺眼的白光亮起，陆希被绑在广场上的椅子上，他的嘴被胶带封着，看到陆觉出现时，拼命地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
陆觉的心脏像被一把钝刀切割。
「小希……」他迈步要冲过去。
「站住。」
魏峥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射灯的光圈外，站着五个人。魏峥居中，穿着得体的深灰色大衣，他的两侧各站着两个体格健健硕的保镖。
那是上一世陆觉见过的眼神。
神经增强药物的副作用之一：情感钝化。
「陆博士，准时到达，很好。」魏峥鼓了鼓掌，声音在空旷的厂区回荡，「东西带来了吗？」
「带了。」陆觉举起背包，「U 盘、数据，还有你要的名单。」
「很好。」魏峥点点头，「扔过来。」
「先放了我儿子。」
魏峥笑了：「陆博士，你没有资格讨价还价。扔过来，否则……」
他打了个响指。一个保镖走到陆希身边，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抵在孩子的脖子上，吓得孩子浑身发抖，眼泪从眼角滚落。
陆觉的手指死死攥紧背包的肩带。
「好。」他说，「我扔。」
背包划过一道弧线，落在魏峥脚边。
一个保镖捡起来，打开检查。他拿出 U 盘、几份打印文件，还有一个笔记本——那是陆觉伪造的「内鬼名单」，上面写着几个根本不存在的名字。
魏峥接过 U 盘，在手里把玩：「就这些？」
「就这些。」陆觉说，「现在，放了我儿子。」
魏峥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陆博士，你真的以为我会信吗？你今天的表现太反常了。你就像……就像能预知未来一样。你知道简瑶的 U 盘，你知道孟良儿子的编号，你知道石磊的影子服务器。这些信息，就算是我团队内部的人，也不可能全部掌握。」
他走近几步，射灯的光照亮了他的脸。儒雅、精致、温和，不像绑匪。
但陆觉知道，这张脸背后，是怎样的冷血和疯狂。
「所以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谁？」魏峥继续说，「你是陆觉，我认识十年的同行，一个优秀的神经学博士。但今天的你，完全变了一个人。你的眼神、你的行动方式、你对信息的掌握……就好像……」
他停顿了一下，眯起眼睛：
「就好像你经历过这一切。」
陆觉的心脏猛地一跳。
魏峥歪了歪头：「你不会真的『重生』了吧，陆博士？」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陆觉没有说话。
「哈。」魏峥笑出声，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狂放的大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比我做过的任何实验都有趣！」
他走到陆觉面前，距离不到两米，眼中燃烧着某种疯狂的兴奋：
「告诉我，陆博士。重生是什么感觉？记忆回溯？意识穿越？还是某种量子纠缠？你是怎么做到的？是自然现象还是人为干预？大脑的神经突触发生了什么变化？海马体？前额叶？还是——」
「够了。」陆觉打断他，「放了我儿子，我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魏峥盯着他，眼中的兴奋渐渐冷却，被另一种冰冷的理智取代：
「你以为我会信？如果你真的『重生』了，如果你真的知道未来，那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放过你。」
他后退一步，挥了挥手：
「杀了他们，父子俩一起。」
四个保镖同时动了。
两个冲向陆觉，两个守在陆希身边，匕首举起——
「等等！」陆觉大喊，「你们确定要听他的命令吗？」
保镖们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陆觉盯着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保镖，一字一句地说：
「你们打的强化药，是失败品。」
保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编号 NE-07，神经增强药物第七代。」陆觉继续说，他的声音冷静、专业，像在做学术报告，「主要成分是多巴胺受体激动剂和乙酰胆碱增强剂，理论上可以提升反应速度和肌肉力量。但副作用非常严重——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经常手抖？失眠？看东西有重影？」
离他最近的那个保镖，手里的匕首微微颤抖了一下。
「还有，是不是经常头痛？」陆觉逼近一步，「偏头痛，像针扎一样，止痛药根本不管用。是不是有时候会突然心跳加速，喘不过气，以为自己要心脏病发作？」
另一个保镖的脸色变了。
「那不是心脏病。」陆觉说，「那是药物对自主神经系统的损伤。你们的交感神经已经紊乱了，肾上腺素分泌失控。再过三个月，你们会开始器官衰竭。六个月后，你们会死。」
「他在胡说！」魏峥的声音提高了，「别听他的！动手！」
但保镖们没有动。
他们面面相觑，恐惧和怀疑在蔓延。手抖、失眠、重影、头痛、心悸，这些症状，他们全都有。
「给你们。」陆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扔给最近的保镖，「肾上腺素拮抗剂。可以暂时缓解症状。但真正的解药，只有魏峥有——问问他，他愿意给你们吗？」
四个保镖一起转头，看向魏峥。
魏峥的脸色铁青：「你们这些蠢货！他在操控你们！这是心理战术！」
「那您倒是说说。」一个保镖嘶哑着声音问，「解药在哪儿？」
魏峥沉默了。
因为根本没有解药。NE-07 的副作用是不可逆的，这些保镖从注射药物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判了死刑。
保镖们明白了。
他们的眼神从忠诚变成了愤怒，从愤怒变成了绝望，最后变成了某种疯狂的报复欲。
「魏峥……」一个保镖咬着牙，攥紧了拳头，「你他妈骗了我们……」
「别动！」魏峥从大衣里拔出一把手枪，指着保镖们，「都给我退后！」
但保镖们不再听他的命令。
四个人像困兽一样，缓缓逼近魏峥——
就在这时，刺耳的口哨声响起。
陆觉吹响了藏在袖口里的求救哨。
信号发出了。
三分钟后，孟良带着人从三个方向冲进厂区。
但厂区内已经一片混乱。
魏峥的保镖们因为药物副作用，战斗力大打折扣，被孟良的人制服了。魏峥本人躲在一个废弃的反应釜后面，手里还握着枪，但子弹已经打光了。
警察包围了他。
「魏峥！放下武器！」赵队长喊话。
魏峥靠在冰冷的铁壁上，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魏峥。」
陆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你输了。」陆觉说。
魏峥盯着他，突然笑了：「我输了？陆博士，你真的以为你赢了吗？你改变了今天，但你改变不了人性。总会有下一个魏峥、下一个实验、下一批受害者。你拯救了你儿子，但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呢？那些 K-01、K-02……他们回不来了，对吗？」
陆觉沉默了。
「你知道我和你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魏峥继续说，「我创造未来，而你……你只是在修补过去。你用了一辈子的记忆，才勉强挽回今天。可我不需要重生，我也能改变世界。」
「你改变的不是世界。」陆觉说，「你只是在毁灭生命。」
「那又怎样？」魏峥张开双臂，「我的实验会继续，我的理念会传承。就算我进监狱，也会有人继承我的研究。科学不会停下，陆博士。而你，你只是一个重生者。你的优势用完了，你还剩下什么？」
陆觉走下废料堆，一步步走向魏峥。
警察让开一条路。
他站在魏峥面前，平静地说：
「我还剩下什么？我还剩下妻子、儿子，还有余生。而你，只剩下牢房。」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为什么能提前知道一切？」
魏峥盯着他。
「因为我，比你多活了一辈子。」陆觉一字一句地说，「在那一辈子里，我用三年时间扳倒了你。我知道你的每一个习惯、每一个破绽、每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一次，我只用了一天。」
他转身，背对着魏峥：
「下辈子，记得做个人。」
警察冲上去，给他戴上手铐。
凌晨时分，一切尘埃落定。
孟良被送上救护车，子弹没有伤到要害。
陆觉坐在警车旁，看着魏峥被押上囚车。
赵队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陆博士，你今天做的事，有些游走在法律边缘。按规定，我应该带你回去做笔录，但……」
他顿了顿：「我儿子五岁的时候，也差点被魏峥的人盯上。如果不是你今天的行动，也许……」
「谢谢。」陆觉说。
「你先回家。」赵队长说，「你妻子肯定等急了。」
他开车回家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温晴站在地库，焦急地折返踱步。看到陆觉抱着陆希下车，她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冲上去抱住他们。
「你们……你们没事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事了。」陆觉抱着妻子和儿子，闭上眼睛，「都结束了。」
晨光刺破黑暗，照亮了这个相拥的家庭。
10
三天后，医院。
孟良躺在病床上，背部缠着厚厚的绷带。
陆觉提着水果篮走进病房，看到孟良正和儿子视频通话。
「孟队。」陆觉轻声说。
孟良挂断视频，看向他：「陆博士，来了。」
陆觉把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拉了把椅子坐下：「医生怎么说？」
「说恢复得不错，再躺半个月就能下床。」孟良笑了笑，「我儿子刚才问我，说新闻里播了魏峥被抓的事，问我是不是参与了。我说是。他说我是大英雄。」
他顿了顿，眼眶有些红：「其实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想弥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陆觉说，「如果不是你挡了那一枪，我和陆希可能……」
「别说了。」孟良摆摆手，「我欠你的。你救了我儿子的命——不，是你让我有机会救他的命。如果不是你告诉我真相，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我一直在为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卖命。」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对了。」孟良说，「我听说，魏峥的实验室被查封了，地下三层找到了十七具尸体。检察院已经正式起诉，魏峥这次至少无期。」
「不止无期。」陆觉说，「还有更多证据在浮出水面。林教授、那些参与实验的医生、提供资金的企业……整条产业链都会被连根拔起。」
「那些受害者家属呢？」孟良问。
「简瑶在联系他们。」陆觉说，「我们成立了一个基金会，用魏峥被冻结的资产作为赔偿金。虽然钱不能让死者复生，但至少……至少能让他们的家人好过一些。」
孟良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陆觉离开医院时，接到了石磊的电话。
「陆博士！有个好消息！」石磊的声音很兴奋，「影子服务器里的数据，被完整恢复了！不仅有魏峥的实验记录，还有他和境外势力的交易邮件！检察院说这是重大突破！」
「干得好，石磊。」陆觉说。
「哪里哪里……」石磊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当时吓得要死，要不是您一直鼓励我……对了，我最近在考虑转行，您觉得做网络安全顾问怎么样？我想用我的技术，帮助更多人……」
「很好的选择。」陆觉说，「如果需要推荐信，随时找我。」
「谢谢陆博士！真的谢谢您！」
挂断电话后，陆觉站在医院门口，抬头看向城市的天际线。
阳光很好，天空很蓝，这个世界依然在运转，就好像那些黑暗从未存在过。
但他知道，黑暗确实存在过。
在上一世，在那个他失去一切的时间线里。
傍晚，陆觉回到家。
一推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温晴在厨房里忙碌，陆希坐在客厅地板上玩积木，看到陆觉进门，立刻欢呼着扑过来：「爸爸！」
陆觉蹲下来，抱住儿子。
陆希还是会偶尔做噩梦，半夜哭着喊「爸爸」。每次陆觉都会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一遍遍说「爸爸在，爸爸在，别怕，别怕。」
「今天在幼儿园怎么样？」陆觉问。
「很好！老师说我搭的城堡最好看！」陆希兴奋地说，「爸爸你看，我在家里也搭了一个！」
他拉着陆觉的手，指着地板上的积木城堡。
「真棒。」陆觉认真地说，「以后小希一定能成为建筑师。」
「我不要当建筑师！」陆希仰起小脸，「我要当爸爸那样的人！老师说，爸爸抓坏人了，爸爸是英雄！」
陆觉的喉咙有些哽咽。
他摸了摸儿子的头，没有说话。
「好了，去洗手准备吃饭。」温晴从厨房探出头来，「你爸爸可不是什么英雄，他就是个普通的博士。」
「才不是普通的！」陆希反驳，但还是乖乖去洗手了。
晚饭时，温晴突然说：「对了，我今天去医院复查了。」
陆觉的筷子停在半空：「怎么样？」
「宝宝很健康。」温晴摸着小腹，脸上浮起温柔的笑容，「医生说预产期是明年六月，是个女孩。」
陆觉愣住了。
上一世，温晴怀的也是女孩，但孩子随着母亲一起，在那场车祸中失去了生命。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知道孩子的性别，没有来得及给她取名字。
「老公？」温晴看着他，「你怎么了？不喜欢女孩？」
「喜欢。」陆觉的声音有些颤抖，「非常喜欢。」
他站起来，走到温晴身边，轻轻抱住她。
「怎么了？你今天怪怪的……」
「没什么。」陆觉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就是突然觉得……我很幸运。」
幸运能重生，幸运能挽回一切，幸运能再次拥抱妻儿。
「爸爸！」陆希在旁边抗议，「你们抱抱，不带我！」
陆觉笑着松开温晴，把儿子也抱进怀里。一家三口拥在一起，陆希咯咯笑着说「好挤好挤」。
窗外，夕阳把天空染成温暖的橙红色。
这个世界，终于回到了它应该有的样子。
深夜，陆觉站在书房里，看着墙上的日历。
2025 年 10 月 22 日。
距离重生，已经过去了三天。
距离上一世那个绝望的自己从天台坠下，已经过去了……或者说，永远不会发生了。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笔记本。
那是他在重生当天写下的东西——一份详细的时间线，记录着上一世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关键节点、每一个他想要改变的遗憾。
现在，这份时间线上，大部分事件都被划掉了。
温晴的车祸——已阻止。
陆希的死亡——已阻止。
魏峥的逍遥法外——已阻止。
那些受害者家属的绝望——正在弥补。
他拿起笔，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写下：
「如果有人问我，重生是什么感觉？」
那是上天给的第二次机会，让你用尽全力，去守护那些差点失去的珍贵。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重生，也许是科学无法解释的意外，也许是某种更高维度的恩赐。但我知道，我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这三天，我像疯子一样奔跑，像战士一样搏杀，像赌徒一样孤注一掷。我透支了所有的理性和勇气，只为了在午夜前，完成这场不可能的救赎。」
现在，我赢了。
「但我也明白，重生不是万能的。我改变了我的家庭，但改变不了整个世界。依然会有罪恶，依然会有黑暗，依然会有无辜的人受伤。」
可至少，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守住了最重要的东西。
妻子，儿子，还有未出生的女儿。
这就足够了。
他合上笔记本，走出书房。
卧室里，温晴已经睡着了，睡得很安稳。陆觉躺到床上，轻轻搂住她。
温晴在睡梦中动了动，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陆觉闭上眼睛。
他想起三天前，重生的那个清晨，温晴叫醒他的场景。那时他还以为这是梦，以为睁开眼睛就会回到那个失去一切的世界。
但现在他知道了。
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