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有门道。

咱们临江镇上，“豆腐张”老张头的刀工那是出了名的绝。巴掌大的豆腐，能切出九九八十一片，薄如蝉翼，透光能读报。

可最近几个月，镇上的人瞧着不对劲了。

卖菜的王婶最先发现，老张头切豆腐的姿势变了，以前腰板笔直，刀走直线；如今微微弓背，刀斜着下去，手腕还带抖。

开面馆的李老板接着察觉，那豆腐上的刀痕歪歪斜斜，深一道浅一道，仔细看竟像某种图案。

直到老文书陈伯买豆腐时，盯着那刀痕看了半晌，回家翻出1993年的旧报纸，头版头条写着“临江镇碎尸案悬而未破”，下面配着被害人身上的刀痕示意图。

豆腐上的刀痕，和报纸上的一模一样。

消息像长了腿，没几天全镇都知道了。豆腐摊前买豆腐的少了，看热闹的多了。

有人说老张头被冤魂附身，有人说他和案子有牵连，还有人说是邪门仪式。

老张头却跟没事人似的，照样凌晨三点磨豆子，五点出摊。

只是细心人发现，他每天只切三十块豆腐，不多不少，每块上的刀痕相似又不全同。

派出所的小周民警听说了，便装蹲守了一上午。

最后递了根烟：“张师傅，您这刀痕……跟三十年前那案子很像。”

老张头的刀顿了顿：“像就像吧，豆腐总得切。”

小周留了心眼，每天下班都绕道看看。

他发现老张头切完豆腐，总会盯着刀痕发会儿呆，眼神飘忽，像透过豆腐看着别的什么。

中元节那晚，老张头早早收摊，拎着布包去了江边。

小周远远跟着，见他拿出豆腐、刀和一张发黄的照片，对着照片切得极慢。切完，他把豆腐轻轻放进江里，突然老泪纵横。

小周走过去，看到了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年轻女子。

“她叫秀英，我的未婚妻。”老张头声音沙哑，“三十年前，她被杀了。我约了她那晚在江边见面，可迟到了……赶到时，只看到她倒在血泊里，一个黑影正逃走。”

“我没看清脸，但看清了那刀和手法。这三十年，每一天那些刀痕都刻在我脑子里。后来卖豆腐，不知不觉就切出来了。”

“为什么不报警？”

“没看清脸，说了也没用。”老张头苦笑，“我切这些，是想告诉秀英，我没忘。每年中元节放一块有完整刀痕的豆腐下江，给她看。今年是第三十年，我想该放下了。”

小周将情况上报，警方依据老张头记忆的刀痕细节重启调查，三个月后真凶在邻省落网，是个退休的老屠夫。

案子破了，镇上要给老张头送锦旗，他只是一笑，照样切豆腐。

只是人们发现，他的刀工又变回来了，腰板直了，刀走直线，豆腐横平竖直。那“嘚嘚嘚”的声音，听着格外舒坦。

王婶有天忍不住问：“张师傅，不切那些花样了？”

老张头一边装豆腐一边说：“秀英安息了，我也该往前看。豆腐就是豆腐，切得好吃就行。”

王婶觉得，那天的豆腐格外嫩，格外香。

镇上的人渐渐不提这事了，但偶尔还会说起豆腐张的刀痕。有人说那是三十年的长信，有人说那是黑暗里固执的光。

小周后来当上了副所长，办公室挂着“天网恢恢”的字幅。但他心里明白，有时天网需要人间的执念来修补。

老张头还是三点起床磨豆子，五点出摊。只是夜深人静时，他会拿出照片轻声说：“秀英，今天豆腐卖得挺好，你放心。”

江风穿镇而过，带着豆腐清香，也带着一段往事流向远方。镇子还是镇子，人还是那些人，只是有些故事被记住了，有些遗憾被抚平了。

这大概就是生活，有伤痛有执念，也有放下有前行。而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从不缺席，它需要的，有时只是一个普通人三十年的不忘。（民间故事：豆腐张的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