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溪镇的雨已经下了三天。赵三宝蹲在工地临时搭建的棚屋里,指尖夹着半截潮湿的香烟,盯着手机银行里刚刚到账的五万块钱。他摸了摸裤兜里工头给的定金条,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三宝哥,石料到码头了。"门外传来马仔阿强的声音。赵三宝将烟头按灭在沾满泥浆的皮鞋底上,抓起桌上的安全帽:"走,去看看咱们的'进口石材'。"
河面上飘着零星的塑料袋,赵三宝的改装货船正往码头靠拢。他看着船舱里堆积如山的碎石,其中几块表面还带着暗红色的锈迹——这是他从城郊拆迁工地拉来的建筑废料。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一条消息:"货已验,尾款明日到账。"
三个月后的竣工典礼上,赵三宝穿着借来的西装,在镜头前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镇长亲自剪断红绸时,他悄悄摸了摸藏在西装内袋的八万块回扣,余光瞥见老石匠王德顺正用放大镜仔细查看桥栏。
"这石料……"王德顺的话被庆祝的鞭炮声淹没。赵三宝转身走向庆功宴,没有注意到老人突然变色的脸。
当夜,暴雨倾盆。赵三宝在KTV包厢里搂着陪酒小姐哼歌时,手机突然弹出二十几条未读消息。最新一条是工头老李的语音:"桥塌了!你他妈用的什么垃圾石料!"
赵三宝冲到现场时,警戒线已经拉起。断裂的桥面像被巨兽咬过的饼干,混凝土里裸露的钢筋锈迹斑斑。他看见王德顺的尸体躺在救护车上,额头有个硬币大的血洞。
"老人是去查看裂缝时被落石砸中的。"警察的陈述让赵三宝后颈发凉。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工地看见的黑色越野车,以及王德顺临终前塞进他衣兜的纸条——那张被血浸透的便签上,歪歪扭扭写着"青龙山"三个字。
赵三宝在王德顺的遗物中发现一本泛黄的笔记,里面夹着张二十年前拍的采石场照片。当他根据照片找到城北废弃的青龙山矿洞时,发现了刻在岩壁上的诡异符号,以及几枚新鲜的烟头。
深夜,赵三宝被蒙面人拖进矿洞。头套被摘下时,他看见工头老李正对着手机屏幕冷笑,镜头里赫然是赵三宝儿子被绑在椅子上的画面。
"你以为那些废料真能混过质检?"老李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真正要倒的桥,从来就不是柳溪桥。"
赵三宝在矿洞深处发现了堆积如山的劣质建材,以及被囚禁的质检员小张。当他试图发送定位时,手机信号突然中断。黑暗中,他摸到王德顺笔记里提到的暗格,里面竟藏着二十年前矿难的证据——一份签着老李父亲名字的死亡证明。
暴雨再次来袭时,赵三宝引爆了矿洞里的炸药库。在崩塌的轰鸣声中,他拖着受伤的腿冲出火海,将证据交给了赶来的警方。
一年后的清明节,赵三宝在王德顺墓前放下两瓶二锅头。他的左腿还留着矿难时的疤痕,但杂货铺的账本上再没有赊欠的红字。
"爸,赵叔又来送酱油了。"儿子抱着纸箱跑进来,货架上整整齐齐码着良心价的日用品。赵三宝望着窗外流淌的河水,突然发现水面倒映着二十年前的自己——那个在弹珠比赛里作弊的少年,此刻终于学会了直视镜中的目光。
夕阳将河面染成金色,赵三宝摸出兜里皱巴巴的检举信复印件。他知道,有些被埋没的真相,就像柳溪镇的河水,看似浑浊,却终会澄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