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复明日:状元诗人钱福

夏小晋 2023-12-16 10:51:12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明天又明天,明天何等多!如果我们一生做事都要等待明天,那么势必虚度光阴,一切都会错过。一般的人苦于被明日牵累,春去秋来衰老将到。早晨看河水向东流逝,傍晚看太阳向西坠落。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明天?请您听唱我的《明日歌》。

这首脍炙人口的《明日歌》,很多人耳熟能详,但问起这首诗的作者,有人说是文嘉,有人说是钱鹤滩,到底哪一个说法对呢?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可以确切地说,《明日歌》的原作者是钱鹤滩。钱鹤滩生于1461年,逝于1504年,比文嘉(1501年-1583年)年龄大四十岁,钱鹤滩去世时,文嘉才三岁。除非文嘉在三岁之前就写了《明日歌》,而且被暮年的钱鹤滩看到抄去。

钱鹤滩本名叫钱福,字与谦,松江府华亭(今上海松江)人,因为家住松江鹤滩附近,所以自号鹤滩。钱福是吴越国太祖钱缪之后,自幼天资聪敏,才思过人,七岁即能作文。

钱鹤滩像(图片来源网络)

相传一日钱福从私塾下学回家,路见几个文人正在赏菊,其中一人吟出上联要钱福作对:赏菊客归,众手折残彭泽景。“彭泽”指晋代诗人陶渊明,因为他曾当过彭泽县的县令,又因为他曾写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一千古名句,“彭泽”又成了菊花的代称。

谁也没想到,钱福略加思索,张口对道:卖花人过,一肩挑尽洛阳春。洛阳以牡丹闻名,牡丹又是花中之王,卖花人打从这里经过,一担娇艳怒放的牡丹已然“载满”了洛阳的春色。“洛阳春”对“彭泽景”,以典对典,广度丝毫不落下风。下联中的“挑”字轻盈凝炼,对比上联中略带颓败气息的“折”字,力度、胸襟立现高下。

果然,钱福二十五岁中举人,将近而立之年,以进士第一名及第(状元),廷对策文三千余言,词理精当,不用草稿。中状元后任职翰林院修撰,更致力于诗文,雄视当世,一时无人可与抗衡。又工八股文,王夫之称他与王鏊齐名,曰“钱王两大家”。

钱福曾游仙都小赤壁,作《小赤壁歌》,一时广为流传,其中“六丁拔出天地骨,一柱镇压东江东”两句,更被时人以为奇句。钱福还有一首七律《蹴鞠》诗,是国内罕见的描述女子蹴鞠(古代类似足球的一种运动)的诗歌:

蹴鞠当场二月天,仙风吹下两婵娟。

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扑娥眉柳带烟。

翠袖低垂笼玉笋,红裙斜曳露金莲。

几回蹴罢娇无力,恨杀长安美少年。

钱福性格坦率,喜欢饮酒,唱醉了常常出语伤人,所以尽管有才,却不受同僚欢迎,经常有人打他的小报告。做官没有几年,钱福就托病告归,终身不再出仕。

钱福回到家乡,江阴县令雅好笔墨,一日邀请钱福宴会,席间大家诗酒唱和,而作诗一般要“分题拈韵”,即将诗题的韵脚先写在纸上,然后由抓阄来决定谁写什么题,用哪几个字为韵脚。有一位公事事先做了手脚,让人挑选了“齐韵”中的“堤”、“脐”、“低”、“梯”等难以入诗的生僻字眼为韵,专门给钱福备着。

待到大家请钱状元作诗示范时,钱福信手一抓,果然是限“齐韵”的那一张,题目是《题大观亭》。钱福却也不慌,远眺景观,拈须思索,运笔疾书出一首完整的七律:

水势兼天山作堤,渚去烟树望中齐。

直从巴峡才归壑,许大乾坤此结脐。

胸次决开三极朗,目光摇荡四垂低。

欲骑日月穷无外,谁借先生万丈梯。

一诗将那些古怪生僻的险韵悉数尽用,并且气度不凡,境界高远,满座文人士大夫们读罢无不击掌赞赏,自叹不如。

传说钱福归乡,听说扬州有一位张姓妓女清丽绝伦,专门去往扬州,才知道佳人已从良嫁给了一个盐商。钱福再去拜访盐商,盐商看重钱福才名,设宴款待。钱福席上提出要见一见新夫人,盐商便召张妓出来,钱福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盐商让夫人拿出绫帕请钱状元题诗,于是钱福题道:淡罗衫子淡罗裙,淡扫娥眉淡点唇。可惜一身都是淡,如何嫁了卖盐人?

才子风流,可惜只活了短短四十四岁。

再说一下文嘉,他的父亲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大画家文徵明,文嘉继承家学,能书善画,是吴门画派代表人物。署其名下的《明日歌》和钱版有小处改动,除《明日歌》外,文嘉还创作了《昨日歌》和《今日歌》,一并流传于今。

文嘉像(图片来源网络)

昨日歌

昨日兮昨日,昨日何其好!昨日过去了,今日徒烦恼。世人但知悔昨日,不觉今日

又过了。水去汩汩流,花落日日少。万事立业在今日,莫待明朝悔今朝!

今日歌

今日复今日,今日何其少!今日又不为,此事何时了?人生百年几今日,今日不为真可惜!若言姑待明朝至,明朝又有明朝事。为君聊赋《今日诗》,努力请从今日始!

笔者小时,初读《明日歌》,只觉朗朗上口,抄录于笔记本上,提醒自己珍惜光阴。然而,那时明天那么多那么遥远,明日歌也只抄抄背背而已。

青年去南方,诸多挫折,但理想仍在,尽管迂阔。彼时笔换电脑,网上再遇《明日歌》,精神为之一振,列计划当做某某,当成某事,然沉溺网络,驱使小猫游走论坛聊天室,明日又明日……

至今,一事无成,回首蹉跎,再读《明日歌》,真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万千感慨。

然,人生还有下半场,你若不下场,还有加时赛。真正大觉醒,伴以真实践,虽晚也不迟。

人生哪有昨日今日明日,只一个当下而已。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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