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问过我：“你做护士这么久，怕不怕死人？”很多情况是我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们就会给出答案：“应该是不怕的吧。”

在经历过大学里生动的解剖课和各个科室的实习轮转之后，我可以肯定地说出：“我怎么会怕死人呢。”

但是回过头再思考这个问题，我想说，我不怕生命的消亡，但我怕在面对这种消亡时，我还有无数的遗憾。

那是一个夜班，我和往常一样去接班，以为这晚会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但却被白班的同事告知8床的病人白天输了两血两浆，现在正在心电监护中，情况不太好。

“今天中午那会儿她还能在床边坐着，”白班的同事说，“没想到下午就一下昏迷了，叫她也没反应，点头呼吸。”我心里涌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我默默地想，希望她能撑过今晚。

夜班很熬人，对我来说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消耗，我必须每隔半个小时就去看看8床病人的情况。

时间慢慢来到凌晨一点，我又困又饿，但不得不打起精神。又过了一刻钟左右，8床病人的女儿来了，拖着巨大的行李箱，看得出来是从外地急匆匆赶回来的。

“我妈的情况怎么样啊护士？”8床的女儿一脸焦急的问我。我带着她一边往病房走，一边说起病人白天的情况以及现在的生命体征。

到了病房，我指着心电监护上的数值对她说：“血氧饱和只有七十多，现在正在吸氧，临时用了一袋肾上腺素的补液。”

女儿急切地呼唤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妈，我回来了，听得见吗？”

我随着她的动作看向病床上虚弱的病人，躺在8号病床上的这位女病人，也不过才五十多岁的年纪，多年的病痛折磨让她瘦骨嶙峋，皮肤蜡黄，此刻她微睁着眼睛，大口地喘着气，胸腔不断起伏着，但对女儿的呼唤仿佛没听见一般，好像她全部的力气都用在“活着”上。

我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还好，她的手还是温热的。

我简单安慰了一下病人的女儿，并说：“有什么情况随时叫我，我也会经常来看她的。”

回到护士站，我又拿出值班医生的信息表，再次确认了今晚值班医生的电话。这个病人是别的科借床在我们科室的病人，因此值班医生并不在我这个病区，我需要确保我能快速准确地联系到他，这样他才能以最快速度赶过来。

还好病区里其他病人的情况都还可以，我默默地想，这让我可以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8床病人身上，不至于手忙脚乱。

时间熬到两点半，我刚巡视完其他病人回来，就听到8床方向传来呼喊：“护士！”我赶忙跑过去，问：“怎么了？”

“这个是心率吗？刚才突然下降了！”8床的女儿一脸紧张地问。

我看着她指着的数值，那里半个小时前还一百多，代表病人心率每分钟有一百多次，现在却只有六十多了。

“你别急，我现在去叫医生！”我立刻回到护士站，在电话上按出了那串我确认了很多遍的号码。万幸电话很快就被接通，我立即说明了原因，报出了心电监护上的数值，表达了希望他马上来病房看一下病人情况的意愿。医生在听完之后说：“我马上就过去，这个癌症晚期的病人已经放弃了有创抢救，你还是先准备一下急救药。”

挂了电话，我立刻把抢救车推到了病房里，安抚了隔壁床的病人之后，我守在8床旁边，时刻关注着她的情况。

就在这三分钟的时间里，病人的心率从六十多变成了五十多，我急切地用手搭上了她的脉搏，想排除机器故障或不灵敏的原因。

不幸的是，我手指下的脉搏微弱的难以捕捉，她的手也不似先前那样温热。

或许是我的手太凉了呢，毕竟现在是冬天，我一边想，一边搓搓自己的手，再次将手指搭上她的脉搏。

然而这一切只是我在安慰自己，她的生命的确在流逝，越来越低的血氧饱和，越来越慢的心率，无不说明了她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在医生跑进病房的那一刻，心电监护发出了刺耳的报警声，那一条条毫无起伏的直线，宣告了一个生命的消逝。

“请节哀。”医生检查完病人情况后对家属说，并嘱咐我为病人做心电图。

我的手有些颤抖，想安慰家属两句，但不知从何说起。

在十个小时前，那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她坐在床边看报，偶尔向我们询问一些药物的作用。而现在，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手冰冷，面容安详，像睡着了一般。

她的女儿比我想象中的坚强，或许是在一次次与医生的交流中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并没有我想得那样痛哭流涕，但也满脸悲伤。

我遵照医嘱做完了心电图，医生也为病人撤去了身上各种各样的导管。

再过一会儿，停尸间的工作人员就会接她下去，去一个人人害怕，但终有一天都会面对的地方。

我和医生离开病房，给家属一些空间，让她们再次告别。

我不禁想，死亡是什么。

死亡是什么呢？

是越来越小的数值，是冰冷的身体僵硬的四肢，是亲人朋友的哭泣，是不再睁开的双眼，还是经历漫长疼痛后的解脱。

我看见过许多次死亡，病人的，亲人的，我救治过的，我突然得知的。

这些经历让我不再害怕死亡，却也让我感到担忧。

我担心死亡突然降临，我担心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

我想要好好活着，我想要，在我活着的时候好好地生活。

我想要去感受每天的日出日落，去完成自己的梦想，去努力成长，去从容面对人生的每一个过程。

风起叶曾经听人说过，如果你觉生活很难，那就在晚上去医院看看，看看生死无常，你就会明白，这世间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希望风起叶的粉丝们身体健康每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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